寧缺沉默不語。
夫子緩緩轉身,被夜色籠罩的崖畔,身影顯得格外高大。
寧缺看著老師,總覺得自己在哪裡見過他。
夫子看著他,忽然說道:“在鬆鶴樓的露台上,伱說我是個可憐的老頭。”
divcass=”ntentadv”寧缺尷尬地笑了笑,想要解釋。夫子沒有讓他辯解的意思,繼續說道:“在說我是可憐老頭之前,你曾經嘲諷了我一句。”
“當時你嘲笑我,我沒有看過月亮。”
“如此說來,你想必是見過月亮的。”
夫子看著隻有滿天繁星的夜空,沉默片刻後問道:“那麼,什麼是月亮?”
寧缺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聲音微澀說道:“老師您都不知道月亮是什麼,我又怎麼可能知道?”
夫子收回望向夜穹的目光,看著他的眼睛,說道:”因為世間沒有無所不知的人,包括我,而你卻是一個生而知之的人。”
聽著這句話,冷汗瞬間從寧缺的身體裡湧了出來,打濕衣背。
“你不必緊張,世間還有比你更加奇特的人呢!”
“是那位蘇先生吧。”寧缺不假思索道。
“是的,”
“這樣啊!”
寧缺低著頭,不知在思索什麼,冰冷的汗水在背後流淌,漸濕衣襟,讓他驚醒過來,沉默很長時間後,聲音微顫道:“日月輪回,光暗相對,想來那月亮可能是和太陽相對應的一個東西,太陽出現在白天,月亮出現在黑夜。”
夫子道:“具體一些。”
寧缺看著身前不遠處的山崖絕壁,星光下的流雲,再次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然後道:“可能是……——個懸浮在夜穹裡很大的石球,因為能夠反射太陽的光線,所以在夜裡顯得很明亮。”
他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麼能夠形容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月亮。
夫子看著他微微一笑,幫助他給出了一個也許並不合理,但至少可以得通的解釋:“看來在夢裡看到的畫麵很有趣。”
聽到夢這個字,寧缺抬起頭來,看著站在崖畔的老師,看著夜風中輕舞的衣袂,隱約間似乎捕捉到了一些什麼。
“這個設想確實很有趣。”
夫子轉身望向夜穹,讚歎道:“萬古長夜,總需要有些光明。”
“隻憑借一顆星辰還有所不夠啊!”
“恍惚間,我似乎也看到過滿天星辰,但後來不知為何,卻不見了。”
“我曾追尋過,疑惑過,懷疑那是否是我記憶出現差錯。”
夫子負手看著夜穹,自言自語道,他並不是在對寧缺而是在與過往無數年間苦苦思索答案的自己進行對話。
“這片夜空我記得應該是看了很多年。”
夫子指著山崖上方高遠而漆黑的天幕,指著彼間唯一亮起的星辰,道:“我記得,無論是多年前還是多年後那些星星始終停留在它們原先的位置,沒有發生過任何變化,大地與天空的相對位置是固定的,這種穩定充滿著一種古典肅穆的永恒美感但看的時間長了不免有些乏味。”
“但如今卻不見了。”
寧缺順著老師的手臂望向夜空,不知道他想要表達什麼。
“我曾疑惑,也曾不解,去唐國翻閱欽天監的記錄,終於在書頁中發現了一部分不和諧的地方。”
“記載著從天啟元年開始夜空裡的這些星星一天比一天變得黯淡起來。”
夫子道:“其中有一次變暗的過程,被欽天監的宮員看到,才有了一句話——夜幕遮星,國將不寧的批語。”
“夜幕遮星,國將不寧!”寧缺恍若大悟,他也曾與這句話的主人接觸過,就此來到長安。
“是啊,有這句批語,但星辰呢?”
“原本夜幕遮星,但星辰去了哪裡?”
“既然有批語,那星辰之前必然會存在,但我的記憶中明顯沒有星辰的存在啊!”
寧缺知道正是這句欽天監這句批語,讓大唐帝國陷入了一場紛爭,間接導致數年後李漁遠嫁草原,然而他今天聽到老師的話,才意識到那裡出現了問題,星辰竟然儘數消失了。
而且有關星辰的記憶也同樣消失不見,一種涉及到整人間的手段。
抹去了所有人對星辰的認知,並且將這些星辰遮掩起來,甚至就連夫子也一樣。
寧缺感到一陣惶恐不安,倒退幾步,看向四周,似乎有不知名的存在在注視著他們。
“老師,您說這會不會是冥王的力量。”
“永夜即將到來,冥王將光明奪走,最先開始的便是星辰。”寧缺覺得一片寒冷,濕透的衣背仿佛要結成冰。
“幾年前,星光暗淡,如今星辰更是消失不見,眾生關於星辰的記憶更被抹去了”寧缺感到自己腦子快要炸了。
夫子看著頭頂的夜穹,沉默片刻後道:“這兩年我和大師兄在世間遊曆,中間去了一趟極北寒域,發現那處的黑夜已經明顯變長了很多,熱海竟然都漸趨冷凝,所以荒人才被迫撕毀千年之約冒險南歸。”
“沒有詐注意到,即便是長安城去年冬天,也比前年更冷些,當然這或許隻是偶然,因為到目前為止,我依然認為冥界入侵還隻是用來嚇唬孩子的故事,因為沒有誰發現過冥界,我也沒有。”
夫子看著寧缺略顯蒼白的臉,安慰道:
“嗬嗬,不必緊張,我知道是誰的手筆,並非冥王。”
“天氣變冷或許是冥王的手筆,但這關於星辰的記憶,卻並非冥王的手段。”
“隻是沒想到這種事情,他也能辦到而已。”夫子略帶惆悵的說道。
“是什麼存在?”
“不可說,不可說!”
寧缺沉默良久,看著那夜空中唯一的星辰道;
“銀河之美,還在月亮之上。”
“隻是後來我們那個世界也看不到璀璨的銀河了。”
“哦,這是為何?”
“因為工業化汙染,讓大氣層受損.”
夫子直言道;“不懂!”
“其實我也不太懂了,隻是略微還記得一點點。”
“大概就是跟在天上布下一層黑幕一樣吧。”
“總之,星星就是一個又一個與我們腳下大地一樣的星球。”
“當然,那是我們的世界,這個世界什麼樣子我也不清楚。”
“這便是星辰啊!”夫子撫須,一襲黑袍在星光的照耀下,顯得格外黑暗。
寧缺也直愣愣的看著那一絲光明,有些癡迷。
心中也出現一篇觀想之法。
這是蘇毅創造道紋所留下的副產品。
就像人類科技一樣,往往哪些不起眼的副產品會火的一塌糊塗。
在心中冥想參悟道紋,可提升念力,蘇毅以此創造出簡化版的觀想法。
布道天下。
良久,夫子似是下定決心開口道“我有一友,乃是岐山大師,爛柯寺小岐山崖洞前的那棵梨樹上的青梨,能治好桑桑的寒症。”
那棵佛祖遺留下來的梨樹,五百年來隻結了三顆青梨,青梨自然有著難以想象的妙用,可像那般玄妙的靈物,又怎能經得起時間的顛簸。
夫子說道:“青梨不能離樹太久,自然要你帶著桑桑前去才行。”
“多謝夫子!”
“老師可岐山大師,又怎會將青梨交給我呢?”寧缺說道:“還請老師寫封書信,以您的身份,寫封信自然不會有人拒絕。”
夫子從袖間取出那封書信,遞給寧缺,說道:“早就給你準備好了!”
寧缺接過書信後,仔細的看著,隨後寧缺臉上浮現出了久違的笑容。
寧缺趕忙跑出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桑桑。
“人間儘是悲劇啊!”看著寧缺離開的背影,夫子歎了一口氣
“夫子有辦法嗎?!”
路上碰上衛光明,關切的詢問道。
對於他,寧缺自然沒有好臉色,恨不能將他殺死;“用不著你管。”
“看來是有辦法了。”衛光明鬆了一口氣,可眼底擔憂之色依舊不減。
寧缺興衝衝的回到宿舍,卻看到蓋了許多層被子的桑桑,額頭上居然起了一層寒霜,連忙關切的詢問道。
“桑桑,你還好嗎!”
寧缺看著在數層被子下顫抖的桑桑,沮喪的問道:“大師兄,桑桑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寧見此情形李慢慢很是不解,先前衛光明已經給桑桑灌注了極多的昊天神輝,哪怕最後功虧一簣,桑桑體內的寒疾也不應該發作的如此之快才對。
李慢慢看著那個白了許多的小侍女,又一次皺起了眉頭,他看了看屋外正在煎藥的王持,對著寧缺說道:“小師弟,你應該清楚,桑桑在岸邊大放光明究竟付出了怎樣的代價,桑桑原本靠著修煉數月的昊天神輝壓製寒疾,可現在桑桑體內的昊天神輝已經無法壓製寒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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