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懷蒼還記得當時的段鳶從容不迫口齒伶俐,沒有因為那些人的辱罵而生氣,年紀不大,已有大將之風。
“後來他們又說就算求娶也不會娶郡主這樣的人,郡主又說‘放心,我也看不上你們這群連我都打不過的廢物’,他們又說郡主能打又怎麼樣,還不是一個女子,將軍府會交到郡主手上不成?
“郡主說‘隻有廢物才想著繼承家業,你們且看好了,我段鳶要自己建功立業,將來是要加入熾翎軍上陣殺敵保家衛國的,你們這些手無寸鐵的人,就乖乖啃著祖上留下的基業,等著我保護吧’。”
那時候的段鳶眉宇飛揚,徐懷蒼突然想到了一句話,“金鱗豈是池中物”,這天地對於段鳶來說或許還是太小了。
狂,很狂,段鳶想起自己年少時確實意氣風發,可惜她從小未吃過什麼苦,不過是上戰場磨礪了兩三年就疲憊不堪,想著安定下來草草嫁給了蘇沐。
那些她曾教訓過的人,當初也是狠狠笑過她吧?
“可惜了,我後來忘了自己的雄心壯誌,甘於平庸嫁為人婦。”段鳶自嘲道。
“如今醒悟也不晚不是嗎?”
徐懷蒼反問,又繼續道:“其實郡主的人生已比許多人過得精彩,曾有過萬乾寵愛,也曾征戰沙場,也體驗過洗手作羹湯,更是殺得了人屠,兜兜轉轉如今也不過準備二十歲,還有大好的年華。
“隻是不知郡主如今可還有當初的雄心壯誌?”
段鳶想應該是沒了的,當初的她順風順水從未在其他地方遇過挫折,所以能一心去追求實現自己的價值。
可前世經曆的一切,她的心性已被磨滅,今生隻想為將軍府而活,將軍府想守天下百姓,那她便守天下百姓。
“將軍府有崇高的理念,郡主有雄心壯誌,還有什麼是比建立一個新王朝更高的功績?郡主不必現在就給我答案,我會自己向郡主證明我有能讓將軍府合作的潛質。
“郡主隻需等待,等恒之自問有資格邀請郡主的那天,往郡主能給恒之一個機會。”
徐懷蒼循循善誘,他經曆那麼多世,知道建立一個新王朝免不了四方征戰,縱觀六國,沒有比大燕將軍府三百多年基業更加出色且有經驗的武將世家。
更重要的一點是段家重情重義,若能他們能效忠,他們必當竭儘全力輔佐,大燕最蠢的一點就是將這些忠臣逼到無路可退。
等了很久,徐懷蒼都沒等到段鳶的回答,過了好一會空氣中才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息。
“可惜了,若六皇子早些年跟我說這些,或許我真的會被打動。”段鳶輕輕搖了搖頭。
若是徐懷蒼在她心性未被磨滅之前跟她說這些話,說不定她真的腦一熱,想跟徐懷蒼建立一個新王朝。
如今她的心性已被磨滅,現在想護住一個將軍府已是如履薄冰,將軍府還想做大燕的一縷明光,更是艱難,更何況是一邊周旋於大燕朝堂又一邊想著建立新王朝。
她這輩子能乾好一件事就行了,已經沒有那麼多的精力去做其他。
“我祝六皇子得償所願,也希望六皇子將來真的能做乾古一帝的時候,能夠善待天下百姓。但大燕是我的國,將來若六皇子與我馬背上相見,我亦會舍命保家衛國。”
段鳶舉起手對著徐懷蒼鄭重地長作一揖,這個禮是徐懷蒼應得的,敬有誌之士。
行完禮段鳶轉身下了塔樓,徐懷蒼看著段鳶消失在幽邃的樓梯,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失望之色。
且等著吧,段鳶身邊那人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她總得傷了才會做出選擇,而他的誠意一開始就擺在這裡,這才是他爭取將軍府的籌碼。
段鳶離開黃天塔之後便回了家,幾道暗影悄悄分了頭,一些跟隨著段鳶,一些則進了王府。
書房的燭火已經快要燃儘,按照慕容洲平常的習慣,此時應該已經熄了燈。
桌上的梅花圖依然未落筆,陳溪進屋低著頭彙報,“王爺,暗衛來報,說郡主離了王府之後去了黃天塔,見了徐懷蒼,黃天塔過高暗衛不敢靠近,無法聽到他們聊了什麼。”
慕容洲眼睛微眯,琥珀色的眸子在明滅的燭光下不複白日的澄澈,反而有些隱晦不明。
“倒是小瞧這位質子了,陳溪你覺得這位徐國六皇子想做些什麼?慕容洲問。
“或許是想趁此機會搭上將軍府的線,讓自己在大燕的處境能好些吧?”這是陳溪唯一能想到的答案。
“你說嫋嫋會怎麼想?”
“呃……王爺更了解郡主,應該知道郡主怎麼想才對……”陳溪不敢亂揣摩。
慕容洲食指輕輕敲著輪椅把手,他總把段鳶當成小孩子,可段鳶最近的表現已經很成熟,應該不會去做勾結敵國皇子的事。
雖然知道這個道理,但他還是患得患失,隻要有人接近段鳶,總怕自己無法將人留住。
“王爺,要不要找人把……解決了?”陳溪提議,他知道段鳶就是慕容洲的逆鱗。
“不可。”慕容洲搖了搖頭,徐懷蒼是徐國的皇子,雖然是個棄子,但是要是死在大燕,徐國就有理由開戰。
大燕如今已是內憂,經不起外患。
隻要段鳶不接徐懷蒼的招,徐懷蒼一個質子就沒有威脅,不用管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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