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長生。
湛長風目光幽幽,這是她一出生就有的尊榮,也是老皇帝此生最大的叛逆和狂妄,他第一次違反祖宗典法,將本是太孫的她冊立為太子,以強硬而沉默的態度拒絕一切諫言,哪怕彆人誤會他和兒媳有私情。
他隻說:唯有太子才能取代天子,取代我,太孫的位份還不夠。
任性.迷信,像個老頑固。
湛長風問老人,“你是誰?”
老人道,“這個問題沒有意義,至少於我。”
“因為我已經曆千千萬萬個我了。”
他說,“那麼多我消逝,那麼多我存在,曆史卻什麼也沒記住,曆史沒有記住我也就罷了,連一個時代也會抹去。”
“即使這樣,你還要走下去嗎?”他注視著她,就像注視著她身後的枯樹,澄澈,而如死般寂靜。
湛長風注視著他,就像注視著他身後的深淵,平靜,如冰冷的虛無,“我為什麼要曆史記住我,若我成永恒,曆史也無法承載我的浩渺。”
老人露出昭朗的笑容,眼中卻浸滿了悲傷,“你來乾什麼?”
“......我隻是來看看殷氏部落,不過現在,我現自己從未了解過它,即使從皇宮藏經閣的密室裡看到了五千年的曆史。”
“曆史,從來都是半真半假的。”
“我需要知道一切。”
“為什麼?”
“因為它阻礙到了我對‘道’的探尋,我必須在踏出前幾步.還有機會改變前,知曉前因,以免後麵的路出現差池。”
“你認為,知曉前因,能動搖你心中的路”
“不能,但我習慣做事前的準備,確保自己能從容地走下去,而不是走一步看一步,時時被莫名冒出來的東西,擾亂進程。”
“可生命本身就是個意外,被許多因素左右形成,你又怎麼要求事事皆在掌控。”
“這就是我站在此地問你的緣由。”湛長風看著他,“沒有一個帝王會被動等待,不需要的東西,無法幫助我的東西,試圖乾擾我的東西,我會一一剔除,哪怕是我的出身。”
“你無法擺脫你的出身。”
“信徒也曾堅信神不會消失。”
老人目光一緊,眼中的悲傷化為了幽潭,“或許你是對的,你的帝王術比我習得好,有的人知道得越少,心境才不容易崩,要每一步幫他鋪好了,他才會一點點去了解去成長,而我,早已無法勞心勞力,你也不喜歡不在計劃內的意外。”
他的手中亮起一團光,“這是我的榮辱,也是殷的興衰,你想看嗎?”
“這會影響我的意誌嗎?”
湛長風不怕看彆人的記憶,但會忌憚經曆彆人的一生,何況,以他的話,他不是一生,是千千萬萬的一生。
“隻是比較重要的一幕幕景象,影不影響在你。”
“我看。”
老人將那團光托起,湛長風走進他的記憶,一開始是混沌和虛無。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遁去其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常言,鴻蒙初開,先有神魔,再有萬物,而我們,更在萬物前,是三。”
“神魔在秩序和混亂中誕生了我們,共一萬八千名,我們是太古神民,自稱殷,居乾坤,侍奉於至高神,掌陰陽律令與黃泉道,那時的世界冰冷,沒有任何生命,我們奉命衍化陰陽,創造萬物,曆經九個會元,宇宙億年,完善陰陽之道,開生命之始,緣由,便是調和的第一縷生命之息意外墜入混沌海,致混沌海爆炸,促各類炁產生意識,化先天聖靈。”
“但這樣是不完整的,祂們本質上與我們沒有區彆,是天地誕生的,不會生生不息地繁衍下去,我們掌著生命之息,獻祭我們的軀體,化成大地,萬物從我們的身體中誕生。”
湛長風看見他們投入一個個星團,在無聲的爆炸中演變成最初的一萬八千個繁衍出生命的星界。
在生命甫現後,隻剩下一團團光暈的神民回到了乾坤。
又億年,先天聖靈與星界生命爆爭奪天地的矛盾,從混沌本源中來的先天聖靈生來通曉道法,一道威力便能毀滅一界,而星界生命中,唯從神民骨中誕生的妖族,從血中誕生的修羅族,才能與其抗爭一二。
神民意識到生命的繁衍出現了漏洞,獻祭自己的神力化成一萬八千道神紋庇護萬族。
湛長風眼皮一跳,現在所稱的神是神民?!
但是神紋沒有達到星界,龐大的神力獻祭,像是一根導火線,引起了無量劫,乾坤開始崩潰,滅世危機波及所有星界.所有生命,受了一縷生命之息的先天聖靈也逃不開。
神民無奈之下,獻祭天魂還道,等祂們醒來,祂們便失去了創世的偉力。
祂們現自己來到了一個新的紀元,宇宙法則趨向穩定,每個星界能自己演化出生命,然神魔消失,莫名出現的海世圖籠罩寰宇,祂們拿來休息玩樂的點將台遍布九天。
祂們走進點將台,找到了祂們神力化成的神紋的蹤跡。
祂們想,這也許是神魔給祂們的機會和懲罰。
沒有身軀,沒有神力,沒有天魂,隻剩地魂.命魂的祂們化出人身,走進點將台,借神紋再次獲得神力,尋回流落在各個乾坤碎片上的同伴,建立神朝,繼續未儘的計劃。
祂們自稱巫靈族,授予萬族圖騰,教他們自保,後來萬族就將每一個能修成神紋的生靈都尊稱為巫靈。
萬族中,唯妖族天生有強悍的體質,擁先天神通,不屑於圖騰之道。
另修羅族自祂們的血中誕生,身弱,擁先天神通,擅長溝通神力,與祂們親近,加入神朝,立下生生世世為之護法的誓約。
神民因缺天魂,無法再領悟各種大道,偶爾感萬族的信念對修行有益,或可破缺少天魂帶來的桎梏,始究信仰之道.功德之道.氣運之道,並將其融入了以建立秩序為宗旨的神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