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睡不著,蘇晏之拿了一件黑色的衣裳,披在了自己身上,走出了房間,站在院子裡,吹著冷風,默默的在念著,“殺了他,不殺他。”
“不要傷害他。”
發絲落在他的身前,又被暗夜的冷風吹了起來,他的黑色外衣瑩瑩的飄動著,隨後又落下來,他看著自己手腕上的箭傷,默默的垂著眼眸。
忽然,身後有了腳步的聲音,蘇晏之目光一沉,眯起了眼眸,“誰在那裡?”
南思隱從黑暗處走了出來,發絲還是潮濕的,衣裳半開著,黑夜之下看不出來什麼,隻是覺得這個人好像有了幾分繾綣之色。
“怎麼,睡不著嗎?”
南思隱走到了蘇晏之的身邊坐下,撩了一下自己的衣裳,有些困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目光看了一眼閉著的房門,“他還在睡著?沒和你一起看星星月亮嗎?”
“你是……”
蘇晏之眯起了眼眸,對眼前這個人顯然沒什麼印象,但是聲音卻是意外的熟悉。
“西域,南思隱。”
南思隱不厭其煩的說了一遍,畢竟蘇晏之也剛醒來,他們也沒有正式的見過,對剛見到的人,總要禮貌的介紹自己,這是西域的教法。
“西域沙漠,倒是聽時霆講過。善用蠱蟲之法。”
北國征戰地方良多,西域沙漠荒地是北國最先放棄的征伐之地,那種荒漠,除了沙,便是蟲,有時候百裡之內,根本無人煙,征伐過來,也無太大的用處。
南思隱笑了一下,“是啊,善用蠱蟲之法。”
蘇晏之垂眸,“所以,我腦海裡的聲音,是你留下的。”
自從醒來,他便感覺不對,明明記憶還在,明明知道自己是誰,明明沒有那麼多的想法,卻總是在他看見顧璟旭的時候,變的迷糊了。
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在見到顧璟旭的時候,仿佛總有聲音在告訴他,他愛他。
總歸和以前不一樣了。
南思隱低眉,手指尖挑著發絲,在石桌上畫著圈圈,聲音平淡,“感覺如何?蘇晏之。”
“感覺……”蘇晏之的目光瞬間褪去迷茫,聲音陰沉,“朕……想殺了你。”
南思隱笑了,他俊雅的眸輕抬了起來,看著蘇晏之,“彆總想著打打殺殺的,現在心中有愛,心情平靜,多好。”
蘇晏之:“……”
是心情平靜嗎,好像不是。
此前每遇到一個人,一件事,他的內心就有毀掉的念想,瘋魔又病態。
幼時的折磨,和所有人的背叛,讓他學會了不擇手段。
折磨著彆人,也折磨著自己。
如今,更像是被人切斷了源頭,記不清楚了自己做那些事情的原因,明明那些事情是自己做的,卻記不清當時的“恨”了。
蘇晏之的目光落在了南思隱的身上,“我變成這般,是你做的?你對我……做了什麼。”
“你生病了,我試著給你藥罷了。”
南思隱目光平和,敲了敲身邊的石桌,手指尖拂過冰冷的桌麵,劃著上麵的刻痕,“古書記載,燥鬱之症,性情暴虐,傷人傷己,不知情愛,不懂悲歡,情感不通,人性枉然。”
南思隱雖不知道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不過聽蘇景宸說了一些蘇晏之所做的瘋魔之事,加之他對顧璟旭無緣無故的折磨,也能猜出幾分,這個人怕是得了燥鬱之症。
“蘇晏之,動殺念或者折磨念想的時候,不如安靜下來,聽聽腦海裡的聲音。”
南思隱靠在桌上,發絲落下來,輕柔溫和,紅唇微動,聲音平淡,“不要殺他,不要傷害他,好好對他,好好守著他。”
“在這種自我平息之下,好好看看,其實……他比你想的要溫柔。”
就算是認識的時間隻有一天,就算沒有說上幾句話,南思隱也能看的出來,顧璟旭待人,其實沒有那麼殘忍決絕。
那位太子殿下,總是在想儘辦法,給彆人留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