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璟旭進了屋,發現了一個很小的孩子,約莫七八歲,他安靜的睡在木床之上,手腕上係著白色的衣帶。
在他的身邊,躺著的女子,約莫中年,年歲並不大,臉色蒼白沒有血絲,她的手腕上卻是係著黑色的帶子。
她的手撫摸著懷裡的孩子,神情悲傷,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多時,醫者已經將這大院裡的所有人的仔細的判彆了一遍,係著黑色的約莫三四十人,係著白色的,約莫七八十人。
蘇晏之原本靠在門邊,見醫者退了出來,便抬了抬手,招來了官兵。
他掃了一眼屋內的那些人,隨後吩咐道,“將手係黑帶者,轉至後院側房,關上房門,不得有人探視。”
“手係白帶者,可留觀於此。”
蘇晏之說完,抬手輕輕的揮了揮,動作剛停下,幾十個官兵便進了院落。
一時,屋內的人慌了起來,有些病症嚴重者見官兵進來,咳嗽聲更加嚴重了,眼神裡都帶著驚恐。
畢竟,往年瘟疫之城,屠殺之事也並不在少數。
顧璟旭身影隨之一側,站在了屋前,看了一眼那些官兵,隨後又看了一眼冷靜站著的蘇晏之,“你做事,都不用解釋嗎?”
站在門邊的人目光一抬,“解釋什麼?有什麼需要解釋的嗎?”
顧璟旭:“……”
蘇晏之就是這般,做事情不喜歡解釋,隨心而來,不理會旁人的感受和慌張。
歎了口氣,顧璟旭獨自進了屋,看著那些躺倒著的人,“今日起,為便醫者治,用藥不同,病症不一者,需分離病者,不必慌張,待病愈後,即可離開此處。”
解釋之後,顧璟旭這才放了那些官兵進了屋,讓那些官兵抬走那些手上係著黑色衣帶的人。
雖百姓困於病痛,但是好在大多數都是配合的,知道緣由之後,也並不是所有人都不講道理。
顧璟旭從側邊拉了一個椅子出來,坐在院落內,看著屋內的那些病者,看著那個母親在教導孩子,如何吃藥,如何休息。
蘇晏之不知道何時也走了過來,自己靜悄悄的拿了一個椅子,坐在了顧璟旭的身邊,與他一起看著屋內。
蘇晏之的目光跟著顧璟旭的目光看過去,“那個孩子的父親,昨夜死了。”
顧璟旭眸色一驚,看向了蘇晏之。
但是坐著的蘇晏之卻是平靜,仿佛對於生死之事早已經看淡,“他的母親,應該扛不過去,昨日夜間,也已經開始有了吐血的跡象。”
“昨日裡,那孩子母親求了身邊所有的醫者,治好他的孩子。”
蘇晏之說著話,看向了顧璟旭,“可那個孩子依然什麼都不知道。”
顧璟旭落眉,看著那個因為虛弱而在木榻上睡著的孩子,“孩子,懂什麼。”
蘇晏之笑了笑,“是啊,孩子,懂什麼,就算父母都死了,悲傷也會轉瞬即逝。”
顧璟旭落下墨色的發絲,看著那個孩子,沉默不語。
空中的飛雪落在了他肩側的衣裳上,有半分幽冷。
蘇晏之目光看著顧璟旭,隨後側了身,靠了過去,頭靠在了顧璟旭的肩膀上,壓著白色的披肩。
被靠上肩側的人目光一沉,剛想動,卻聽見了蘇晏之沙啞的聲音,“好累。”
疲憊不堪的聲音,仿佛破碎的不堪一擊,顧璟旭眉頭一緊,肩卻是未動,雪慢慢落下,被風吹進了蘇晏之露著的白色脖頸裡。
靠著肩的人依然沒有動,閉著眼眸,呼吸平緩。
顧璟旭安靜的坐著,看著那屋裡被一個又一個抬走的人,看著那些還有意識的人互相安慰,“我們會好起來的。”
“一定會好起來的。”
不知是誰在安慰,聲音沙啞又無力,但是又有幾分對未來的憧憬。
可這份對未來的憧憬,他在蘇晏之的身上,卻是未看見半分。
不知過了多久,蘇晏之那放在身側的手慢慢落下了。
顧璟旭感覺自己肩上又重了一些,他這才偏過了頭,看向了蘇晏之。
靠著他肩的人,呼吸緩而慢,仿佛已經睡過去,這麼冷,也不知蘇晏之是如何睡的。
發上都是雪花,沒有融,而是在發絲間落下了白。
猶豫了片刻,他伸出了手,碰了一下蘇晏之的發絲,想要摘了蘇晏之發絲間的雪,可忽然,他看見了蘇晏之鼻尖落下了一抹紅。
紅豔的血,從他的鼻尖慢慢滑落下來,落在了他的肩頭,染紅了他的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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