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廣德懶得看士卒領錢的花名冊,他此時已經掃視了校場。
南營官兵已經站了半個校場,還有隊列正在往裡走,估摸著大約有兩千人了。
後麵還有人進來,看站位,魏廣德估計五千人的編差距不大。
知道江南空餉嚴重,北地都很多,不過看著南營,似乎不是很多,這倒是稀奇。
身後跟出來的駱遷也急忙命令看守銀車的士兵打開銀箱。
箱蓋打開,魏廣德伸手從裡麵抓出幾枚通寶,都是戶部鑄造的小銀幣。
放回去,又伸手往更深處抓出一把,還是一樣的。
把銀寶丟回箱子,魏廣德又指指其他的箱子,說道:“都打開。”
十幾個大銀箱打開,魏廣德每個箱子都一一查看。
一直看到後麵幾個裝銅錢的箱子,魏廣德才停下腳步。
如果是足發,也用不到這些銅錢。
但漂沒過,自然就需要了。
看著箱子裡黃澄澄的銅錢,魏廣德這才點點頭,再次看了眼校場。
士卒已經站滿大半個校場位置,估摸著人已經接近四千,還有隊伍在往裡走。
“營裡現在有多少人?”
魏廣德隨口問道。
“四千五百人,五個把總帶隊守衛城門和城牆,隻能換班回來補發。”
駱遷上前半步答道。
“按你們的規矩發吧。”
魏廣德不打算插手舊製度,這些人願意站在這裡,其實也就說他們是接受五成軍餉的。
至於吳善言再克扣兩成,那就意味著他們隻能拿三成。
三成太少,才會鬨將起來。
何況,他們是營兵,是招募來的,不是衛所兵,願不願意都必須來。
下意識的,魏廣德伸手抓了一把身邊錢箱子裡的銅錢。
“咦。”
隻是看看,魏廣德還沒太注意,可是抓到手裡,不經意就拿到眼前,魏廣德就注意到這銅錢貌似和他用過的略有不同。
放一塊,黃澄澄的,自然不顯眼,可拿到眼前,魏廣德就注意到這銅錢顏色比他看過的略暗一點。
魏廣德招來一個隨從吩咐道:“把你身上的銅錢拿出來。”
“是,老爺。”
那隨從急忙摸出錢袋,找出兩枚銅錢。
京師出來,自然是京師寶源局鑄造的銅錢,兩相比較下,魏廣德就注意到京城的銅錢顏色更正。
嘉靖朝是中國銅錢的分水嶺,嘉靖以前銅錢以青銅鑄造為主,之後則是黃銅為主。
也就是說,現在大明新鑄的銅錢都是黃銅錢,戶部是有規定加入多少鉛、鋅的。
可是魏廣德手裡兩種銅錢,差彆雖然細微但還是能一眼就辨認出來。
“這錢是泉州還是南京鑄造的?”
魏廣德開口問道。
“應該是南京吧,泉州府鑄造的銅錢一邊是在福建和江西那邊流通,這銀錢是兵備道送來的,想來應該是南京鑄造後發運來的。”
駱遷小心翼翼說道。
“老爺,南北差異大,所以鑄造的銅錢多少都有些不同。
好像,南京這邊鉛鋅加入是多了一點,但也就是兩三分。”
魏家跟來的一個幕僚這是湊到魏廣德耳邊,小聲說道。
好其他官老爺一樣,魏廣德也請了紹興師爺,不過多是處理府裡一些事兒,朝廷裡大事兒,都是他和張居正商量,很多需要保密,所以不曾讓這些師爺參與討論。
不過,不和他們商量,不代表就不需要。
而且,他們對於朝廷裡的潛規則也更加熟悉,很多時候還需要他們提示。
“怎麼會如此,戶部不是早就定下標準,按照標準鑄錢就好了。”
魏廣德依舊有些不解,寶源局按戶部要求鑄錢,怎麼還要分南北錢幣。
“老爺,南北兩京寶源局鑄錢為時已久,北京寶源局因為銅料難尋,鑄錢時斷時續,技術也就不怎麼好。
而就寶源局因為南方銅料充足,特彆是無法籌措時還會調雲南銅料,所以鑄錢一直沒有停止過。
相對來說,南京寶源局鑄錢品質也更好。”
那師爺小聲在魏廣德耳邊答道,“至於南京這邊鑄錢比北京含銅量低,這個也是潛規則了。”
魏廣德聽到這裡有點明白了,南京這邊仗著技術優勢,所以克扣了一些銅料。
好吧,大明貌似各官府都有自己生財的路子,寶源局肯定會在鑄錢上下功夫,撈錢。
“戶部知道?”
魏廣德小聲嘀咕一句。
“肯定知道,也認可了,否則南京這邊也不會大量鑄造銅錢。”
師爺小聲回道。
“知道你,你記一下,回去帶我書寫封書信,銀寶和金寶決不允許出京城鑄造,必須保持一致。
南京這邊,既然鑄錢技術好,那以後就負責鑄造銅錢吧。”
魏廣德這才知道南北流通的銅錢還有些許差異,不過隻要不影響流通,他也就懶得管。
不過,錢法對於穩定國家財政太重要了。
銅錢麵額小,老百姓不在乎,可金銀通寶還是算了,就算北京技術差點也無所謂。
要是交到南京鑄造,也給你來點缺斤少兩,大明錢幣在海外信譽受損可就不妙了。
這事兒,魏廣德認為很急。
因為他出京前可是看到工部的題本,想讓南京寶源局加入鑄造金銀通寶。
現在知道此事還來得及,馬上往京城發消息,把此事攔下來。
而另一邊,駱遷還僵在那裡,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發吧。”
魏廣德視線再次看向校場,缺額不多,駱遷的位置算是保住了。
隻在南營看了一會兒,魏廣德就離開這裡前往北營。
南營的消息早就傳到那裡,所以北營掌營官早有準備。
魏廣德在這裡隻是詢問了些守城和巡城的問題,就讓北營也開始發放兵餉。
“南北兩營,可以裁撤一支,防汛的,也不能繼續維持七營兵馬,太多了。”
回府邸路上,魏廣德就打定主意。
雖然兵掛在杭州府,可餉來自巡撫衙門,所以命令也出自這裡。
削減兵權,就是他這次南下的任務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