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那馮佑平時就很囂張,乾了一些犯法之事兒,他那侄子還勉強算個好的。”
“是,老爺。”
張吉其實剛才在門口就隱約聽到馮保的請求,雖然不是卑躬屈膝,但以他和魏廣德多年的交情,你讓馮保放低身段去求人,估計他也不會。
馮保除了當年在嘉靖爺麵前犯錯哭求告饒外,還真就是一輩子倔強過來的,就沒遭遇太大的風雨,很是順當。
這次,雖然也想過求李太後,最後自然還是沒成,直接被攆出宮去。
在宮裡,他是奴才,但是在宮外,他依舊是那個馮雙林。
書房裡隻剩下魏廣德一人,他這才回到書案前,重新打開那卷圖畫,一點點仔細看著,燭火把古畫照亮,倒是彆有一番滋味。
小心看完五米長畫作,魏廣德咂咂嘴,“畫的很是用心,確實把宋朝汴梁的風土道儘。”
魏廣德繼續一邊收起左邊畫卷,又放出右邊的紙張,那些都是曾經得到過這幅書畫作品的收藏家,至少自認為很有名氣的人所做題跋。
至於古畫四周那些印章,魏廣德都懶得去看。
古人儘喜歡這種,蓋這麼多印章在畫上,多少有些影響欣賞畫作了。
隨著一個個名人題跋出現在魏廣德眼前,涵蓋宋元明三朝曾經收藏過此畫人所做,魏廣德忽然感覺自己其實也有必要給這幅畫加一個題跋。
特彆是最後一個題跋,是馮保所做後,這個念頭就更重了。
收好畫卷,直接放到書案旁,開始磨墨。
他當然不會學乾隆皇帝直接在畫作空白處寫那些狗屁不通的詩句,再蓋上禦印,在一張張古畫上留下“狗皮膏藥”。
待墨汁磨好後,他單獨拿出宣紙鋪好,提筆開寫。
“宋張擇端《清明上河圖》崩山魏府所藏也今其卷帙完好如故展玩不暇為之歎惋不能已因題其後
特進榮祿大夫少師太子太傅吏部尚書兼武英殿大學士魏廣德
乙卯年乙酉月乙巳日於京師聞香書房隨筆”
寫完後,魏廣德還有些意猶未儘,想到這幅古畫將來成為國寶,後人欣賞畫作後,必然也能看到自己的題跋,心情舒爽。
不過再看自己那字兒,算中規中矩,卻沒了肆意灑脫的靈性,和前麵那些題跋相比,感覺遜色不少。
思考著是不是暫時不急著留上去,魏廣德打算再把這些字兒練練,到時候重新寫一個,選最好的那幅字兒再讓人裱到畫後。
正想著,門口張吉進來小聲說道:“老爺,圓月出來了,夫人請老爺去後院賞月。”
“好。”
魏廣德起身,先把畫卷拿起放到書架上,又把剛才所寫題跋單獨放好。
做完這些,他才背著手出了書房,往後花園而去。
雖已是深夜,可天上明月灑下的銀輝依舊照亮地麵。
後世人很難看到這樣的畫麵,即便沒有路燈,其實地麵依舊能看得清楚。
忍不住抬頭看到天上那高懸圓月,剛剛穿出雲朵,雖然沒有大日般輝煌,卻能讓人直視。
“青天有月來幾時嫦娥孤棲與誰鄰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喲,老爺,莫不是想上天陪陪孤棲的嫦娥仙子了,想去就去唄。”
此時已經走到後院花園,魏廣德忍不住念出李白的詩,沒想到被夫人聽到了,還一句打趣。
“嗬嗬,隨口抒情而已。”
第二日,朝中無事,沒有人因為馮保之事被皇帝降罪,自然很快就是一天。
萬曆皇帝今日也沒有召見,所以魏廣德早早散衙回府。
“老爺,昨日吩咐的事兒都辦好了,書信也送往南京去了。”
進府門,張吉上來小聲說道。
“嗯。”
魏廣德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兒,沒走兩步又忽然問道:“兵部那邊召回的將官,還在沒在京城?”
魏廣德想到戚繼光,還有鄧子龍他們,這幾天忙著處理那些狗屁的黨爭,倒是忘記讓他們來府上坐坐。
“前兩日好像就已經離京了。”
張吉小聲說道。
“那就算了。”
魏廣德聽到人都走了,就笑道。
他也覺得,這個時候能不在京城其實也挺好,早走有早走的好處,免得沾上其他事兒。
“老爺,明日馮公公就要南下了,按府裡慣例,都是要送上一份禮物,你看”
張吉小聲提醒道。
“送支參過去,再加二百兩銀子,他用的上。”
魏廣德知道張吉那話的意思,馮保是犯官,被發配的,這個時候去,好像有些不妥。
不過魏廣德沒在意,馮保昨日來府上,京城裡稍微有點地位的怕是都知道了。
就算皇帝不喜也沒辦法,誰叫他和他都是那裡出來的。
又不是謀逆的大罪,十惡不赦那種。
“馮保那邊,你親自去送。”
魏廣德停下腳步,轉身對張繼說道:“還有順天府差役那裡,你打點下,讓他們老實點,彆搞出什麼名堂來。”
其實,外麵有傳馮保怕是活著到不了南京,因為宮裡那位怕是不讓。
不過魏廣德記得說,馮保好像是死在南京,還是張居正被抄家後的事兒,所以宮裡其實並沒有要弄死馮保的意思。
打個招呼,把他魏廣德念舊的名聲再刻畫深入些。
“老爺,這麼做,那宮裡會不會不喜。”
張吉當然知道一切是怎麼來的,說到底還是皇帝一念之間的事兒。
都知道馮保實際上是惡了皇帝、太後,這時候如此對待馮保,怕是引上麵不高興而影響自家老爺的前程。
“隨心就好,我這個位置已經到頭,都已經是府裡的慣例。
除了謀逆造反這類大罪,其他都按照慣例來,不用顧忌什麼。”
魏廣德不怕禦史彈劾,其實最近彈劾下也挺好,看看宮裡對他的態度。
說起來,現在朝中就他一個顧命,皇帝那裡到底怎麼想的,魏廣德還是有些好奇。
如果真不喜,那就等東征之事結束,把朝中安定下來,特彆是張居正那邊的事兒處理好,他就考慮
繼續做首輔。
他現在是真不敢考慮致仕,自己這邊都沒找到個可以接替的人。
這官帽子還丟不得。
魏廣德正要繼續往後院走,張吉這才小心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紙條,對魏廣德說道:“老爺,劉指揮那裡送來一張條子。”
魏廣德不動聲色接過揣進袖子裡,這才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