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二品尚書的身份,自己在內閣把吏部尚書的位置和張四維拖一拖,拖上半年時間,估計楊巍也該重新把京城這邊的關係疏通,到時候再調他回京做吏部尚書就水到渠成了。
魏廣德這邊琢磨著吏部尚書官職,張四維此時也在府上思考這個位置的歸屬。
張四維當然不會讓王篆或者勞堪成為吏部尚書,一個是二五仔,居然投靠馮保而不是他,另一個則是魏廣德的馬前卒,也是絕對不能信任的。
不過張四維對於安排誰出任吏部尚書早有打算,那也是魏廣德比較熟悉之人,那就是兵部侍郎梁夢龍。
魏廣德知道梁夢龍是北直隸真定人,卻不知梁家原本是山西蔚州人,其實和張四維是老鄉。
隻不過梁家因避戰亂而部份遷移到真定,但蔚州梁家依舊還是巨族,隻不過是分散族人自保而已。
故而,梁夢龍和張四維,私底下也是有聯係的。
不過張四維知道,他若是舉薦梁夢龍,魏廣德那一關肯定不容易過得了。
而讓魏廣德舉薦梁夢龍,那無疑是癡人說夢。
也是在書房裡,張四維一手端著茶盞卻久久不曾喝下茶水,就在那裡發愣。
張居正剛死不久,已經彈倒了馮保,如果自己這個時候再接再厲,繼續對魏廣德出手,萬曆皇帝那裡未必會答應。
張鯨那裡可從未說過皇帝對魏廣德不滿的話語,可見他在皇帝那裡依舊還是有點地位的。
這兩天,魏廣德被萬曆皇帝召見了兩次,而他一次都沒有。
雖然有些難辦,不過張四維也不是輕言放棄的人,他還是要賭一把的。
雖然乾不倒魏廣德,但是如果在討論戶部尚書人選的時候,魏廣德因故不能臨朝,是不是就有機會讓梁夢龍上位了。
到時候就算魏廣德回來,怕是也鞭長莫及。
“東征,經商,攀附馮保.”
一條條罪狀從張四維腦海裡掠過,雖然都對魏廣德來說不會傷筋動骨,但隻要彈劾奏疏一上,魏廣德就得先回府裡呆著,自己就能暫時執掌內閣。
這些罪狀裡,無疑,攀附馮保是最容易讓皇帝不滿的,可他也深知這條罪狀幾乎不可能被人采信。
他們是舊識,要說攀附怎麼也扯不到一塊去。
想了半天,也想不到合適的罪名,於是他隻能考慮先找人,定下人選後,讓他隨便捏造幾條罪狀彈劾一下就是了。
並不是所有禦史都敢放手彈劾內閣首輔的,這個出手的人選,是真的要好好考慮一番才好。
畢竟,彈劾的東西,他自己都知道站不住腳。
基本上,這一彈後,禦史官職不保,肯定要貶到地方做個佐貳官一段時間,算是對他彈劾首輔的懲戒。
一些人認為古代對這類犯錯官員無非就是下放地方,從京官變成地方官,做個窮鄉僻壤的知縣。
其實,對於在京中不受重視的京官,知縣其實還算是好差事,畢竟代天牧民一方,也算個土皇帝。
但實際上,下放犯錯官員,是絕對不會給這種官職的,多是州府的同知、判官一類的二、三把手。
張四維還在考慮彈劾人選和罪名的時候,沒想到魏廣德卻主動給他送上證據。
“你說的可真?魏廣德府中大管家張吉親自去送馮保,還給錢,給押解官差打了招呼?”
兩日後,張四維就從府中收到消息。
馮保被順天府差役押往南京,出城居然就有魏府張吉相送,送了一支人參還有二百兩銀子的程儀。
這在過去,本不是大事兒,可現在時間敏感啊。
今日吏部就上奏堂官空缺,請朝中早作打算,奏疏是王篆和勞堪聯名上奏。
雖然馮保失勢,可顯然王篆還不死心,還想賭一把。
這些天,他就不斷宴請六部官員,籍希望拉攏人手製造輿論。
畢竟,他在吏部時間長,可比勞堪有優勢的多。
張四維正愁找不到魏廣德和馮保勾接的證據,這個時候,馮保被皇帝處罰的檔口,魏廣德居然派出府中管家去為馮保送行,而且滿朝就他一家派人去了,足見兩人關係密切,說他們暗中勾接,似乎也不需要證據。
吏部的奏疏,內閣已經遞上去了,想來這兩日就會有旨意傳來,讓內閣推舉吏部尚書人選。
此時的張四維認為就是天助我也,魏廣德主動把證據送到自己手裡。
於是乎,張四維馬上叫來管家,說出幾個名字,讓他去找這幾個科道言官過府一敘。
之前,讓他們直接捏造證據彈劾魏廣德,怕是他們自己都不敢。
可若是借著這次送馮保的機會彈劾他,相信萬曆皇帝惱怒之下,也會放他幾天假,讓他在府裡好好反省反省。
借這點時間,他就搶先把吏部尚書的官職給占下來。
而今晚京城的茶樓酒肆裡,馮保被驅逐出京的消息自然也是酒桌上主要話題。
畢竟馮保在京中影響力不低,說起萬曆初年到底誰才是朝中第一人,雖然大部分人還是會說是張居正,但其實也有不少人懷疑張居正也處處受製於馮保,很多時候張居正都在幫著馮保做事。
兩人到底什麼關係,外麵的人多是看張居正下達過的一些命令,顯然都是馮保授意。
但實際上,魏廣德卻很清楚,張居正一般情況下是按照自己心意在做事兒,但如果馮保插手,確實是會充分考慮馮保的意願。
所以,真實情況就是馮保在張居正麵前其實是很強勢的,甚至有時候魏廣德都覺得張居正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兒,被馮保拘著。
當然,馮保確實有大局觀,知道張居正提出來的主張是對的,所以大是大非問題上,都依著張居正的主張來。
這就是他們能夠合作的重要原因,這點魏廣德就不行,多次拒絕馮保,導致兩人關係破裂。
要不是後來靠著緬甸那些礦藏重新建立起來聯係,還不知道後麵馮保會不會對他出手。
不過這些沒發生,魏廣德也懶得去想。
後世許多人都說“寧我負天下人,休讓天下人負我”,但實際情況怎麼可能如此。
那是隻有天下第一人才有資格說的話,身處社會,多少都要被周圍牽絆。
現在魏廣德是拿馮保刷人格,他和馮保其實都是相互利用的關係。
馮保通過他從緬甸賺錢,而魏廣德通過此事安撫馮保,最後還要用馮保給自己立人設,就這麼簡單。
“要說魏閣老也真是,這個時候了還顧念著老友”
說馮保,自然話題繞不過今日唯一去送行的魏府。
他們雖然不曾去,但也有人盯著。
“二十年老交情,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