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先墊巴墊巴!”江連橫來了興致,不依不饒,一把叨住胡小妍的雙腕,俯身壞笑道,“嘖,咱都老夫老妻了,你害什麼臊呀,非得跟我倆整情調,彆動,香一個,就香一個!”
胡小妍半笑半嗔,忽然身子一軟,到底還是從了。
江連橫終於得逞,又重新坐下來,笑嗬嗬地問:“咋樣,也挺解渴吧?”
未曾想,隻稍稍鬨了兩下,胡小妍的額角便已滲出虛汗,就連氣息也變得愈發沉重。
江連橫見狀,忙就收起笑容,微微欠身道:“你咋這麼虛了?”
胡小妍一邊揉著手腕,一邊搖了搖頭,說:“沒什麼,這兩天沒睡好。”
“請大夫了麼?”
“過完節再說吧,平時也沒啥,就是有點頭疼。”
“你彆耽誤了!”江連橫點了支煙,轉頭的功夫,忽然瞥見書房角落裡堆著不少禮盒,“這些是線上送來的孝敬?”
胡小妍點點頭,應聲說:“估計明後兩天還有。”
“這都送的什麼呀?”
最新在六9書吧首發!
江連橫起身走過去,隨手拿起兩隻沉甸甸的長條禮盒,拆開一看,裡麵卻是兩瓶洋酒。
酒瓶是墨綠色的,瓶口纖細,底部飽滿,以流線型過度,形狀近似水滴,用紙緊密包裹起來,盒子裡還有一張小卡片,上麵寫著:法蘭西香片。
“那酒是遼南佟三兒托人送來的,聽說洋人水手開船之前,總愛在碼頭上開這種酒慶祝。”胡小妍推著輪椅湊過來。
江連橫眯眼笑道:“他就愛整這些洋玩意兒!”
放下兩瓶香片酒,目光忽又落在一塊臟兮兮的布包上。
“這是誰送的,咋這麼寒磣?”江連橫一邊問,一邊俯身拆開破布包。
沒想到,外表看似寒酸,裡麵裝的竟是整整四隻鹿茸。
不是切成薄片的乾鹿茸,而是剛剛鋸下不久的鮮鹿茸,根部還帶著血絲兒,摸上去毛茸茸的,似有脈搏仍在跳動。
江連橫倍感意外,忙說:“這是大補的好東西啊,怎麼就用塊破布包著,也不怕發黴糟踐了?”
鹿茸的確是大補的猛藥,壯元陽,補氣血,益精髓,強筋骨,如此珍貴的東西,竟像破爛似的隨意包裹,左思右想,大概也隻有李正才能乾得出來。
胡小妍點點頭說:“是他托人送來的。”
“正好給你補補!”江連橫說,“這東西得趕緊切了風乾,彆再捂臭了,給我留一個泡酒喝!”
說著,又伸手去拿另一隻禮盒。
這禮盒倒是格外精美,紙殼上還用金漆描著細密的祥雲圖案,可是中看不中用,裡麵裝的不過是幾塊月餅。
江連橫沒太在意,隨後丟到一旁。
胡小妍卻說:“彆扔呀,這是人家顧川好心送過來的呢!”
“誰?”江連橫愣了一下,“顧川?”
這名字已經頗有些陌生了,以至於反複念叨幾遍,腦海裡仍舊一無所獲。
胡小妍提醒道:“我也沒見過這個人,但是聽小姑說過,他以前在旅大幫你辦過事兒,榮五爺的事兒,你忘了?”
江連橫恍然大悟,忙說:“噢,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是那個小顧麼!”
顧川原本是薛應清的手下。
當年,“雪裡紅”帶領團夥在遼南做局行騙時,他就是其中一員。
後來,江連橫隻身前往旅大,誤打誤撞,連旗薛應清,刺殺榮五爺,顧川幫忙踩點,曾經出過大力。
可惜當時情況凶險,顧川身中三槍,兩槍打在腿上,一槍貫穿腮幫子,僥幸苟活下來,原本挺帥個年輕人,心氣兒因此頹了,雖說不算退隱江湖,但這些年來,也始終默默無聞,隻管低調過活。
最後一次用他,還是強迫韓策去達裡尼刺殺宮田龍二的時候,由他負責暗中監視。
從那以後,六七年了,江連橫從未再想起過他。
不過,顧川既然替江家賣過命,自然不算白忙,每年的吃穿用度,不僅有江家包圓兒兜底,還有薛應清分紅彙錢,總歸是沒拜錯東家,日子過得倒也還算滋潤。
“他怎麼突然想起來送我禮了?”江連橫問。
胡小妍卻說:“人家每年都給你送月餅,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江連橫回到茶桌旁坐下來,問心無愧道:“嗐,我手底下那麼多人,他又不在奉天,我哪能顧得過來?他現在怎麼樣?”
“好像是在旅大那邊做小買賣了,具體我也不知道。”胡小妍說,“這月餅是小姑送來的,她說顧川前兩天來奉天了,但是怕你太忙,就沒敢過來打擾,還讓小姑幫忙帶話,讓你多擔待呢。”
江連橫自然沒有挑理,就算顧川來找他,他也的確沒時間奉陪。
“那兄弟人不錯,可惜後來破相了。”
“這種弟兄可難得,你心裡記著點,彆哪天人家來看你,你都叫不出人家的名兒,傳出去不好聽。”
江連橫沉吟道:“我記得他當年在旅大養傷,還說替我盯著宗社黨的動向,這都已經六七年了,沒啥事兒就回來吧,等到了奉天,我給他找個閒差不就完了?”
“那還用你找?”胡小妍說,“小姑大概早就有安排了,顧川沒回來,估計是已經在那邊成家了,反正他也沒法效力了,以後想去哪就去哪吧!”
“要我說,他就是太敏感了!你看我二叔,半拉臉都讓熊瞎子給舔沒了,也不耽誤他滿大街亂晃悠啊!常在線上跑的,誰身上還沒點兒傷啊?”
“對了——”
胡小妍忽然想起什麼,忙推著輪椅回到桌案前,一邊拉開抽屜,一邊念叨著說:“你一提養傷,我才想起來,前幾天你不在家,溫廷閣往奉天發電報了。”
“是麼,他的傷也快養好了吧?”江連橫問,“這都已經快一年了,還能走道麼?”
胡小妍翻出譯好的電文,遞過去說:“看他的說法,應該是能走了,說是準備這兩天回來呢!”
江連橫並無過多驚喜,溫廷閣是個佛爺,腰杆兒上中了槍,日後就算能走,也已多半是個廢人,手藝鐵定是沒了,但仗著江家的勢力,回到奉天以後,倒是仍有資格繼續做榮家門的瓢把子。
畢竟,要當賊頭子,關鍵在於官麵兒上的人脈,以及是否有門路安全銷贓,至於手藝硬不硬,卻隻在其次。
接過譯好的電文,展開一看,信件寫得極其簡單,都是白話:
「東家:我傷已愈,近日準備回奉交差,路途遙遠,頻繁倒車,歸期未定,不必接站。
「近來中秋佳節,本不應掃興,怎奈心中實有掛念:不知雁聲墳塋如何,待我歸奉之日,必定灑掃追悼。
「滬上諸事繁多,信中難以詳儘,以期當麵再談。
「即頌秋安,溫廷閣。」
 本章完
文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