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送葬靈幡,在十裡春風中翻飛招展。
淺淡的春陽照落在蕭鳳仙年輕的麵頰上,像是天光落入深澗,他的瞳孔散出一點通透的光,京都的滿目繁華與笑鬨哭嚎皆都如潮水褪去,瞳眸正中,隻餘下名喚魏紫的姑娘。
她站在那裡,恍如披著雲煙霞彩,比春光還要耀眼。
可明晃晃的日頭底下,他卻隻能與她遙遙相望,全然沒有親近她的資格。
蕭鳳仙握住韁繩的手悄然收緊。
他克製住胸腔裡洶湧澎湃的情緒,緩緩收回視線,正要催馬遠去,對街忽然傳來喧嘩聲。
蕭淩霄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攔在魏紫麵前不讓她登上馬車。
他大約是一路小跑而來,此刻擦了擦額角的細汗,笑得溫和:“小紫。”
魏換錦先惱了:“蕭淩霄,我有沒有警告過你,讓你離我妹妹遠一點?!你再敢往我妹妹麵前湊,當心我揍你!”
“我隻是和小紫說幾句話而已,世子爺何必動怒?”蕭淩霄溫聲細語,“我與小紫夫妻一場,便是如今和離,也改變不了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事實。我與小紫,本就比旁人更加親近。”
“坊間都說蕭侍郎凶惡可怕,今日咱們姐妹瞧著,他倒也沒有那麼壞嘛!”
他說完,從小廝手裡接過糖葫蘆串和兩盒糕點:“我記得小時候,小紫你很喜歡吃這些小玩意兒,可惜幼時家中貧苦,家裡的零嘴都緊著蕭杜鵑了,總也沒有你的份。這是我特意買來給你吃的,就當是你我重修舊好的禮物。你吃了它們,就不要與我鬨彆扭了,好不好?”
“嫡兄?”蕭鳳仙不以為意,“我隻瞧見了當街調戲姑娘的登徒子。”
蕭鳳仙逆光而立,挽發的金簪折射出寒芒,騎在馬背上的姿勢頗有些桀驁不馴,戴著皮革手套的大掌輕撫馬鞭,上挑的狐狸眼充滿陰鷙戲謔。
魏紫平靜道:“蕭大人,是誰告訴你,二殿下要退婚的?”
她也該解決掉這個忘恩負義的狗男人了。
魏換錦睚眥欲裂。
“小紫,我爹娘從前雖然對你嚴苛了一些,但那都是為了你好。聽說你被混混們玷汙,我爹娘可憐你,好心好意去鎮國公府向你提親,誰知道被你祖母給攆了出來。”蕭淩霄一臉無奈,“小紫,我知道你要臉麵,隻是你都成了這副模樣,還有什麼好挑三揀四的?眼瞅著二殿下就要退婚,我奉勸你一句,還是儘快找到下家為妙。嫁給我做平妻,總比去庵裡當尼姑來得快活。”
她們小聲議論道:“世上總有這般自大的男子,咱們明明都拒絕他們了,他們卻以為咱們是在玩欲擒故縱,還要用言語甚或肢體騷擾咱們。”
“什麼叫‘調戲姑娘’,”蕭淩霄氣得不輕,“我這是在與你的嫂嫂重修舊好!蕭鳳仙,難道你這當弟弟的,不想看見我們破鏡重圓嗎?”
周遭不明真相的百姓們瞧見這一出戲,紛紛慫恿兩人在一起。
魏換錦高高揚起拳頭就要揍他。
蕭淩霄發出一聲狼狽的痛呼!
蕭鳳仙望向魏紫。
“你他娘——”
過了片刻,一些年輕的小娘子率先回過神,望向蕭鳳仙的目光充滿敬佩。
蕭淩霄捂著手腕爬起來,怒不可遏:“蕭鳳仙,你好大的膽子,我可是你的嫡兄!”
魏紫朝他福了一禮:“蕭侍郎,此人倚仗朝廷命官的身份,當街調戲於我,在場的父老鄉親都可以作證。請蕭侍郎為我主持公道。”
蕭淩霄微笑:“還用彆人告訴嗎?男人的德行我還不清楚?小紫,天底下沒有男人會喜歡一個破鞋,這世上能容納你的,也隻有我蕭淩霄了。”
當初是他先背棄妹妹的,如今倒是上趕著跑來裝深情!
說到底,還不是為了他們家的權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