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寶在全村人的歡送下背著行囊,朝鄉親們揮揮手,在朝陽的光芒下越走越遠。
半年後,有人從省城帶回來家寶的消息,他因為參加學生運動被警察的流彈打中,再也不能回來了。
這噩耗讓家裡剩下的這三口人頓時如靈魂出竅般的虛脫了。
二妹什麼話都沒說,看了看哭昏在床上的娘和一直默默流著淚已經幾近瘋癲的爹,慢慢走出了家門。
她慢慢的往山上走,腳步輕輕的,仿佛在飄一般,她的眼前一直有個小小的孩子在前麵跑,他一會兒去摘小花拿給她,一會兒又去撿柴用繩子捆好背上,遇到難走的地方還伸過手來扶她一把,而這孩子,就是家寶這短暫的一生。
來到大姐跳下去的山崖前,二妹停住了腳步。
山風呼呼的吹著,在這大地回春的季節,風雖還涼,但已有了些許的暖意。身後的鬆濤陣陣,世界靜悄悄的。
二妹已不再流淚,她哭乾了自己所有的淚水,這刻,她隻想解脫。
腳下的石塊已經在往下掉落。
歐陽言一急,竟伸出了手去,一把將二妹拉住了,“彆跳!”
“活著真是煎熬。”二妹悻悻的看了一眼歐陽言,“彆拉著我”。
“你跳下去可就什麼都沒了。”歐陽言緊緊拉著她的手不放。
“要什麼?我什麼都不想要,我受夠了。”二妹掙著手。
“我知道你活得很難,可你跳下去了,你的爹娘怎麼辦?”歐陽言問她。
“我算得了什麼?弟弟才是他們的天,我在不在對於他們來說,都是一樣的。”二妹眼裡的光暗了下來,一臉的憂傷。
“你要為你自己活著。”歐陽言說。
“我自己?我才不想要這樣的自己,我受夠了。”二妹的眼神堅決起來,“每天過得生不如死,總是害怕自己會做夢,怕夢會成真,可越是怕越會那樣,我又不敢告訴彆人,隻得悶在心裡,我受不了了。”
“這是你的天賦!你跟彆人不一樣,那個特彆的遺傳讓你有自己獨特的生命,你這樣隨便結束了她,就是對於你這種與眾不同的不尊重。”歐陽言很認真的說。
“可她帶給我的隻有痛苦。什麼與眾不同,我不稀罕。”二妹也認真的回答。
“每個生命在世界上都是不同的,有些人長得美,有些人就長得奇醜無比,這都是她們的與眾不同。不是活在世上的人都是輕鬆愉快的,可不就是在人世間的努力才讓人有了活下去的勇氣嗎?”歐陽言的這一席話讓二妹停止了掙紮。
二妹想起了身邊的人,那些善良的人們,沒有誰一天過得很安逸很富足,但這些貧窮人的日子一樣充滿了快樂。生命就是在這樣的苦難裡才更顯得格外的美麗。
“假如是你,你會怎樣看待自己的與眾不同呢?”二妹問歐陽言。
“坦然麵對她。”歐陽言回答。
“假如你的生命注定是場痛苦呢?”二妹又問。
“我會認真麵對每一次痛苦,體會生命給予我的與眾不同。”歐陽言很認真的說。
恍惚之間,二妹不見了,換作了太奶奶牽著歐陽言的手。
“太奶奶!”歐陽言有些驚訝。
“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你內心真實的感受嗎?”太奶奶的眼睛清澈透明,看著她的雙眼,歐陽言感受到了一種平靜。
“之前的我不是這樣想的,但我現在的內心很深刻的體會到了這些話。”歐陽言說。
“如果你所麵對的未來是必須要從這山崖上跳下去呢?”太奶奶指著下麵的萬丈深淵問。
“我會坦然接受。”歐陽言回答。
“那就去吧!接受你內心所想。”太奶奶微笑著說。
歐陽言看著太奶奶和藹的微笑,絲毫沒有猶豫的麵帶笑容走向懸崖,然後縱身一躍而下。
耳朵裡是呼呼的風聲,眼裡是滿眼初春的嫩綠,歐陽言迎向這充滿生命力的一切。
忽然間至下而上騰起一匹耀眼的金色麒麟,渾身散發著金色的火苗,如同從太陽裡奔出一樣,它那一雙火紅的雙眼直直的盯著歐陽言,直奔她而來。
歐陽言一時間嚇得瞪大了雙眼,但她轉瞬間又平靜了下來,閉上眼睛張開了雙臂,擁抱那火一般的麒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