怛薩聳了聳肩,跳過小河走到了小鹿的屍體旁,把手按在小鹿脖子上的血洞上,渾身的鮮血被怛薩控製著湧出,隨即蒸發在了空氣中,濃鬱的血腥味道蔓延的到處都是,怛薩揮了揮手,一股微風把空氣中的血腥氣息吹散的乾乾淨淨。
“嗐,你不知道,你送我的那兩頭鹿是一公一母的,一年生一胎,任由它們這樣繁殖下去,我這個島早晚得被啃光,而且這裡又沒有它們的天敵,想要控製它們的數量,就得親自動手,和你說的那些差不多。”
怛薩拎著它跳過河流,把小鹿暫時放在了石桌上。
“所以,有時候殺戮也隻是為了保持生態的平衡?”
雷恩看著他,皺了皺眉。
“這隻是我想做的而已,我沒有思考過物質、權利、欲望這些東西,隻是在這座島上,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事,製定屬於我的規則。”
怛薩甩了甩手,殘留的血腥氣息讓他不禁拱了拱鼻子。
“想做的事?製定規則?”
雷恩低頭念叨著,有些不解。
怛薩看了他一眼後,站起來走到河邊洗了洗手,去掉粘在手上的血腥。
“其實這和你做國王是差不多的,律法就是你製造出來約束人們的規則,你隻希望他們能遵守規則,對逾越規則的人加以懲罰,我也是一樣的,嗐,鹿群的數量太多,就必須通過殺戮來控製。”
“什麼意思?”
雷恩不能理解他話裡的意思,說了又像沒說一樣,忍不住開口問道。
“什麼意思···”
怛薩站起來甩了甩手,把手上的水珠甩乾後回過頭看著雷恩。
“嗐,無論是這座小島,還是你的帝國,我和你也隻能製定針對這兩個地方的規則,並不適用於它們以外的地方,任意的一片森林,或是深山裡的村落。”
“你的意思是?”
雷恩像是想到了什麼,但又說不上來。
“嗐,無論是你或是我,你的帝國和我的小島,規則的製造者或是被規則的地方,這些都不是獨立存在的,我們和它們共同存在於這個世界,也共同存在於···”
“這個世界所設定的規則中?”
雷恩試探性的說道。
怛薩點了點頭,慢慢坐了回去,抬起手打斷了雷恩想要說下去的話。
“我們自己知道就行了,沒有必要說出來。”
雷恩眨了眨眼,謹慎的朝四處看了看,壓低聲音說道“怎麼連說都不能說?這違反規則嗎?”
怛薩搖了搖頭,表情自然的臉上並沒有這個意思。
“這是需要我們自己去感悟出來的,當你對能量的控製達到了瓶頸,再怎麼努力也無法精進時,就可以開始感受這冥冥中籠罩在這個世界的規則了。”
雷恩小心翼翼的靠了過來。
“你怎麼知道的?”
怛薩白了他一眼,身子往後靠了靠。
“你以為我這兩百多年都跟你一樣沉迷在物質欲望中?這麼久的時間拿來做什麼都會有所精進的好吧,嗐,不過我能想到這些,也源自於我時常夢到的場景。”
“你夢到啥了?”
雷恩覺得口乾舌燥,嗓子有些冒火,端起桌上的竹杯一飲而儘。
怛薩吸了口涼氣,慢慢回憶著。
“那是一片看不清的場景,兩個不同顏色的身影像是在戰鬥,一個是金色的,一個是黑色的,我每次都能夢到我作為金色身影的一部分,之後被強製分離開來,之後我就醒了。”
雷恩像是聽了個寂寞,皺著眉頭看著他。
“之後呢?沒有了?”
“沒有了啊!”
怛薩又攤了攤手,一副你還想知道什麼的樣子。
雷恩有些嫌棄的看著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坐了回去。
“就這些你能感受到什麼,驢頭不對馬嘴嘛!”
怛薩擺了擺手,一臉溫和的笑著。
“你不知道,在夢裡我有一種非常強烈的感覺,自身掌握的是一種遠比能量還要強大的力量,能量在它的麵前什麼都不是,這股力量能掌控整個世界,能做到一切你想做到的事。”
雷恩聽著他的夢,要不是自己在能量上的使用已經達到瓶頸,不然一定以為他在做白日夢,但自己也不能全信他的話,畢竟每個人的路都是不同的。
“那你怎麼就知道這股力量就是你所說的世界規則呢?說不定是一種比能量還要高級的能量。”
怛薩喝了口水後搖了搖頭。
“嗐,能量是能量,力量是力量,正如力量沒有明確的存在形式,可能量是真實存在的,而且我不止一次的做過這個夢,在不斷的重複下場景下,我甚至能感覺到了這股力量的名字,規則!”
“規則是看不見摸不到的,但卻時刻影響著我們,渴了要喝水,餓了要吃飯,這些都是,它是這個世界的框架,掌控著我們使用的能量,甚至,掌控著我們的想法。”
怛薩輕聲說道,怕聲音太大會驚擾到某些東西。
“掌控我們的想法?這有些危言聳聽了吧?”
雷恩半信半疑的看著怛薩,心裡打起了鼓。
怛薩微微一笑,臉上的表情十分神秘。
“聽起來是這樣,但想法影響著行為,行為也是根據想法產生的,就比如你說的,人會追求更好的享受,這也是想法產生的欲望,我這麼說,你還覺得是危言聳聽嗎?”
雷恩陰著個臉,正在想辦法把腦袋裡的彎彎繞繞給捋直了。
“你繼續說。”
“我有個大膽的想法,就是規則不想讓我們察覺到它們的存在,所以讓我們在物質的享受上獲得愉悅和快感,從而隱藏它們存在的事實,隻有像你這樣從物質欲望中跳脫出來,才能模糊的感受到它們,這也是為什麼,人們會為了權利和欲望爭得頭破血流,沉浸在物質的世界中無法自拔。”
大受震撼的雷恩半張著嘴看著怛薩,這些東西沒有一兩百年的切實體會還真不敢對彆人講,統治者最在意的就是思想上的統一,誰也不希望彆人和自己反著來,先天的蒙蔽和後天的限製讓人們隻能在物質中沉淪,深陷其中乃至無法自拔。
“我懂了,我們使用的能量,以及感受到的一切,都是規則蒙蔽我們的手段,即便我們變得再怎麼強大,也都是在規則的掌控中,永遠也跳不出去。”
雷恩歎了口氣,默默垂下頭歎了口氣。
“是這樣沒錯,但它們還做不到可以改變我們的想法,我們的思想仍舊是自由的,以至於上升到意識,靈魂之類的······”
怛薩意味深長的看著雷恩,然後眨了眨眼。
“隻能說到這了,說的太明白對你我都不好。”
有些清明了然的雷恩和怛薩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看著,然後向對方點了點頭。
摸了摸下巴,雷恩壯著膽子說道“我相信你說的話,規則這種比能量還要高級的力量,它們既然能掌控這個世界,那我們有沒有辦法使用它們呢?恐怕在此之前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強者吧?”
“有,世界從來不缺乏強者,隻要它想承認。”
怛薩笑了笑,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雷恩。
雷恩皺了皺眉頭,片刻之後又舒展開了,他知道怛薩說的是誰了,這個人一直存在,自己和他的無儘生命還是這個人賜予的,隻是自己一直忽略了。
困擾自己良久的問題逐漸消失,腦袋裡堵住的彎彎繞繞也徹底捋直,思想上的桎梏漸漸有了鬆動的跡象,原本站在山頂的他發現了一條通天的長梯,隻不過無形中有一股強大的力量阻擋著自己踩上它。
天邊雷聲湧動,刺眼的閃電在厚重的雲層中穿行,雷恩和怛薩同時抬頭看去,湧動的雷雲中若隱若現的像是有個人影,濃如黑墨般染透了一角天空,與中間明媚的太陽顯得格格不入。
“登天的路從來都是困難的,每個人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