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萬裡!
淮王府。
年節前最後幾天,府上張燈結彩,大紅燈籠掛得四處都是,為的不單是過年,還有下月初王妃入門的大婚慶典。
唯獨王府正院例外。
謝朝淇的住處彆說紅燈籠,連一絲鮮豔顏色都無。
宋時進來時,謝朝淇正抱著手爐在廊下發呆,見到他神色淡淡問“外頭可是有什麼消息?”
“殿下,年前最後兩日了,戶部的事情,周大人那邊收手不打算查了,您也想到此為止嗎?”宋時低聲問他。
謝朝淇輕蹙眉,聲音更淡了些“不然還能怎麼辦?”
他知道宋時的意思,火器庫爆炸後京兆府要錢賑災、兵部要錢重建火器庫、工部要錢修繕被炸成廢墟的城郭,這麼一大筆銀子戶部拿不出,終於惹惱了皇帝,這段時日乾明帝一直命人在查戶部的帳,而這個人就是才升任戶部右侍郎的謝朝淇的未來嶽父周思明。
這事本也是謝朝淇算計中的一環,戶部裡頭派係鬥爭厲害,周思明初入部,不拉下些人如何能紮進自己勢力站穩腳跟。周思明自己也很上緊,而且事情起初進展得很順利,他們甚至查出了戶部寶泉局私下的那些貓膩,但是很快,內務府廣儲司出事,與戶部之間的那筆爛賬浮出水麵,到這個時候,周思明卻不敢再查下去了。
不單是周思明,甚至連謝朝淇也打起了退堂鼓。
牆角伸出枝漏網之魚的殘梅,掙紮著在寒風中搖擺,謝朝淇看到,沒有猶豫地伸手將之連根爬起。
江世離開後,他這院子裡就再不需要這些。
“本王不怕得罪世家,不怕得罪宗室王公,但不能得罪陛下,這事不能再查下去了,到此為此吧。”謝朝淇道。
宋時低了頭,沒再吭聲。
恪王府彆莊上,謝朝淵聽罷人低聲稟報,看一眼對麵坐正擺弄棋子的謝朝泠,謝朝泠全神貫注,仿佛對這些渾不在意。
謝朝淵隨意點頭,吩咐道“這事不需要本王插手,看看吧,叮囑宋時他伺候好淮王便是。”
下頭人聲音更低“還有幸王府中遞來的消息,太後與淑太妃之事,那嬤嬤是幸王安排去見的陛下。”
謝朝泠終於抬眼,問謝朝淵“殿下在幸王府也有人?”
謝朝淵笑了笑,沒有否認。
謝朝泠皺眉,像是想到什麼“當日太子墜馬之事,殿下說事情大多是幸王做的,所以到底是幸王要做這事殿下順水推舟幫了一把,還是殿下的人給幸王出的主意,攛掇的幸王做下這事?”
謝朝淵在棋盤上落下一黑子,吃去謝朝泠大片白子,他一顆一顆將之撚起來,半晌才問“有區彆嗎?”
“殿下以為沒有嗎?”謝朝泠低下聲音。
謝朝淵不以為然“沒大區彆,能達目的就行。”
謝朝泠沉默看他,謝朝淵坦然回視。
僵持片刻,謝朝泠不再問了,垂了眼繼續下棋。
下午時,謝朝淵這莊子上破天荒地來了客。
謝朝泠正蜷縮榻中閉目養神,聞言睜眼看了謝朝淵一眼“殿下還邀了客人來這嗎?”
他還以為,謝朝淵將他關在這裡,必然不會讓任何人知曉這處。
謝朝淵沒有解釋,伸手一拂他麵頰“你繼續睡會兒,本王去去就來。”
人走之後謝朝泠沒了睡意,坐起身問王進“你知道殿下請了什麼客人來?”
王進眼珠子轉了一圈,壓低聲音道“奴婢方才自個去了廚房幫您拿點心,遠遠瞧了一眼,來的看著像是那藩邦打扮的人。”
謝朝泠略微意外“你確定?”
“肯定是,那些藩邦人穿著打扮與大梁人大不一樣,一眼就看得出來。”王進篤定道。
謝朝泠心思轉了轉,站起身“我去看看。”
謝朝淵正在前頭書房裡接見人。
來人一身百翎族人打扮,行的卻是西戎國大禮,謝朝淵不耐道“起來吧,這裡是本王的私莊,在這裡不必做這些。”
每歲年節,大梁的眾多藩屬國都會派遣官員進京朝拜納貢,百翎國便是其中之一,但眼前這個,卻是混進百翎國使官隊伍裡的西戎人,自稱叔牧。
“小王子,王爺命我給您帶來了禮物,都是稀罕的寶貝,您請收下。”來人恭敬道。
謝朝淵隨意點頭“幫本王替你們王爺轉達謝意,東西本王笑納了。”
說是這麼說,他的語氣裡卻無多少在意,仿佛不屑一顧。
叔牧打量著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試探問“小王子,王爺問您,他要的東西,何時能拿到手?”
謝朝淵斜眼睨過去“本王幾時答應過一定能拿到?”
外頭傳來些微響動,仿佛寒風吹打枯枝的聲響,謝朝淵心不在焉,偏頭朝窗戶方向看了一眼,再收回視線。
見他這般態度,叔牧臉上有一閃而過的惱怒,隨即又壓著聲音賠笑道“王爺說了,隻要能拿到大梁在西北的駐軍布防圖,我西戎國便能一舉攻破大梁西北防線,自西北到大梁京城,這一路上大梁兵馬絕無可能再阻擋我軍鐵騎,如今大梁東山營已有我軍的內應,到那時裡應外合助我軍攻進城,大梁的京城和這片大好江山便是我西戎國的囊中之物,王爺憑此戰功,必能順利登上皇位,日後這位置也是小王子您的。”
謝朝淵嗤之以鼻“你們王爺光是在自己身邊的兒子就有十幾個,外頭像本王這樣的更不知道還有多少,這種空口承諾當本王是傻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