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布木搖了搖頭,繼續說下去“太子你被那位小王子帶來西戎,京中諸皇子隻剩下一個淮王,他與趙氏勾結到一起,關閉了內城門,意欲挾天子令諸侯,陛下身邊的禁衛軍中原本何統領是個頂事的,但先前因為東山營截殺之事受重傷卸了職,剩下幾個副統領被淮王與趙氏威逼利誘,投了他們,與他們一起挾持了陛下。”
“淮王與趙氏已經將西北布防圖紙被盜之事栽到你身上,說你通敵叛國,勾結實為西戎探子的假皇子,且在事發之後與之一起出逃西戎,隻怕淮王之後會假傳聖旨自立為帝。”
“……你皇叔,他之前接管了東山營,趙氏關閉城門時並不在城中,幸未被他們所害,他已經傳檄討伐淮王與趙氏等一乾亂臣賊子,但因陛下在他們手中,無論是外城衛軍、西台營,還是東山營都不敢輕舉妄動,眼下暫時隻能僵持著。”
謝朝泠半晌才從震驚中回神,未曾想不過半個月時間,京中竟發生了這般翻天覆地的事情。謝朝淇如此痛恨趙氏,如今竟與趙氏黨羽勾結到了一塊?
特布木又一次問他“太子,你有何打算?”
謝朝泠心神轉得飛快,很快冷靜下來“那個假太子,必得除了。”
即便那人不是他,他也不能讓西戎當真拿捏著一個假的大梁儲君去威脅大梁,真到那一日便是遂了謝朝淇等人的願,坐實他通敵叛國出逃西戎,到那時他再想回大梁便難於登天。
特布木自然也知曉其中利害“我知道,這事我會去辦。”
謝朝泠心中稍定,再拿起桌上紙和筆,快速寫下一封信“小舅,你幫我將這信送去西北給幸王,他就在西北軍中,讓他做好準備。”
特布木沒有看信中內容,隻問他“幸王能否信得過?”
“信得過,你派人將信送去便是。”
謝朝泠問“小舅,你能帶我離開西戎嗎?”
特布木看著他“太子,你與那小王子……”
那日謝朝淵當眾說的那句謝朝泠是他夫君,特布木雖不在場亦有所耳聞,剛回朝的小王子帶回個即將成親的男妻之事已經傳遍,且這些日子謝朝泠一直在親自選購各樣婚慶之物也是他親眼所見,不怪他疑心謝朝泠心中真正所想。
謝朝泠打斷他的話“小舅,彆的事情不重要,你知道我必得回去的。”
見謝朝泠不想說,特布木隻能作罷“我會想辦法,但不會那麼容易,得等待合適時機,西戎王雖信任我也防著我,沒有他的命令,我離不開酈都,從酈都到大梁西北邊境還有很長一段路,我不放心讓彆人送你回去,必得親自護送你。”
“你與我一起走吧,”謝朝泠道,“沒有回不去一說,我會想辦法,我知道你是怕牽連李家人,可如今李桓做下的事情已經將李家人逼上了絕路,隻有你回去了或許還能救他們。”
“而且,就算為了皇叔,你其實也一定會回去。”最後一句,謝朝泠說得篤定,哪怕不能堂堂正正以曾經的李家郎身份回去,他知道他小舅也肯定會回大梁去見那個等了他十年的人。
特布木嘴唇動了動,艱聲道“好。”
他也想回去,自從憶起前塵往事,他其實日日夜夜連夢裡都想回到故土。
按捺下那些複雜心緒,特布木又一次提醒謝朝泠“這段時日我會另外想辦法給你送消息,我們儘量少見麵,免得惹人懷疑,京城那邊應當還能拖個個把月,淮王他們如今是做困獸之鬥,應當不敢真的對陛下下手,即便他矯詔登基了,也不過是自欺欺人沒有誰會認,隻要你能平安回去事情肯定能解決,在那之前先不要自己亂了陣腳,尤其現在你人在西戎,更要萬事小心謹慎,先彆急於一時。”
“我知道,”謝朝泠道,“我會小心,小舅你也是。”
在離開之前,他最後問特布木“小舅,我見西戎人也有習百翎人之蠱術,你對此可有鑽研?”
“略有耳聞。”
“……你可曾聽聞一種心蠱,以種蠱之人心血養之,蠱死人死、人死蠱亦死,我想知道這蠱可有其他破解法?”
特布木聞言皺眉“太子為何問起這個?”
謝朝泠沒有明說“還請小舅知無不言。”
特布木搖頭“我聽說過這種蠱,但具體的也不是很懂,還得等我回去找真正內行之人細問,你若是一定要知道,那便等幾日吧,等我問清楚了會想辦法遞消息給你。”
“好。”謝朝泠點點頭,好似鬆了口氣。
“你……”特布木看他神色有異,到嘴邊的話到底沒有問出口。
謝朝泠沒有久待,現在不是容他與特布木敘舊的時候,將該說的說完便起身離開。
外頭不知幾時下起了雨,王進低聲問他“郎君還要繼續去前頭看嗎?”
謝朝泠仿若未聞,站在簷下,望著麵前陌生的異鄉街景發呆片刻,再吩咐人“去拉車來吧,回去了。”
快至宅邸時,遠遠看到謝朝淵撐著傘在雨中等他,謝朝泠微微愣神,那人的身影漸近,被傘麵遮住一半的麵部輪廓卻在雨霧中模糊不清。
車停下,王進輕聲提醒“郎君,到了。”
謝朝泠恍惚回神,踏出車外,車下謝朝淵已抬頭笑著與他伸出手。
謝朝泠垂眸望向他不動。
“哥哥不下來嗎?”謝朝淵笑問。
謝朝泠伸手過去,一步一步踏下車,走進謝朝淵傘下,安靜看著他。
謝朝淵抬手拭去他眉梢上掛的雨珠,手指腹輕輕摩挲他眼尾。
無聲對視片刻,謝朝泠再往前一步,在漫天大雨中伸手抱住了謝朝淵的腰。閉眼靠上他肩膀,謝朝泠輕出一口氣“我剛在街上買了很多東西,進去給你看。”
謝朝淵輕聲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