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霄萬裡!
謝朝泠靠在榻中閉目養神,王進放輕腳步進來,低聲與他稟報“郎君,找到了。”
說罷顫抖著手將東西呈上,是一方已經糟汙不堪、滿是乾涸血跡的帕子。
方才謝朝淵帶人出去,謝朝泠讓之去找府中收醃臢物的下人,將昨夜王讓扔去的這樣東西翻了出來。
謝朝泠伸手接過去,垂眸盯著那團血汙,半晌沒動。
特布木在信中說,那蠱會反噬種蠱之人,吐血僅僅是開始,謝朝淵已經在吐血了,還故意瞞著他。
“郎君……”王進戰戰兢兢喊。
謝朝泠回神,將帕子扔回去“送回去吧,彆叫人發現了。”
謝朝淵今日果真回來得早,申時之後就回了府,許是怕謝朝泠無聊,特地給他帶了幾本外頭買的書。
“今日還要出去嗎?”謝朝泠問。
謝朝淵笑道“你不讓我喝酒,今日不去了。”
說了幾句話,謝朝泠推開半邊窗,外頭又下了雨,雨水斷斷續續地叫人瞧著厭煩,天好像更寒了。
謝朝淵過來又將窗推上“彆開窗了,小心灌了風著涼。”
謝朝泠輕聲一歎“也不知道小黃怎麼樣了,可惜沒將它帶出來。”
“在東宮裡你還怕沒人喂它麼?也沒誰會為難一隻鳥兒。”謝朝淵隨口道。
謝朝泠笑笑,沒再說。
他坐上榻,看謝朝淵從外頭帶回來的書。
謝朝淵倚坐他身側“哥哥今日好似心情不大好。”
分明清早試喜服時還高高興興的,這會兒很明顯瞧著情緒不高,強顏歡笑。
謝朝泠的目光從手中書冊移至謝朝淵臉上,頓了頓。
“長得倒是好看,就是……”
謝朝淵挑眉“就是什麼?”
就是腦子裡一根筋,過分偏執還死不悔改,怕是真把自己玩死了都不打算悔改。
謝朝泠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既然謝朝淵不想讓他知道,他便裝不知道吧。
“六弟,……你以後安分點吧,年紀小時做那些荒唐事,彆人當你年少無知不與你計較,以後歲數漸長還這樣,彆人該說你為老不尊了。”
謝朝淵好笑道“為老不尊?”
他不以為然,湊近謝朝泠低了聲音“那也是哥哥頂在前頭。”
謝朝泠一拳錘上他肩膀“你這個小畜生。”
謝朝淵悶哼,捂著肩膀彎了腰。
謝朝泠一驚,想起他倆身上都有刀傷,還沒好全呢,趕緊將人扶住“怎麼了?”
謝朝淵全身重量都壓到謝朝泠身上,枕著他肩膀半晌沒出聲。謝朝泠免不得有些心慌,低頭去看他“六弟?”
謝朝淵抬眼,眼裡卻有笑意“小畜生?哥哥是不是日日在心裡這麼罵我?”
被耍了的謝朝泠卻鬆了口氣,輕咳一聲,但沒承認。
“哥哥不想承認便算了,反正我知道肯定是。”謝朝淵笑著眨眼。
眼神撞上,謝朝泠心尖輕顫,貼近吻上他的唇。
……算了,他拿謝朝淵總是沒辦法。
再過了幾日,王進又去街上幫謝朝泠買了回點心,特布木的字條夾在點心餡裡,詳細與他說了放心頭血解蠱的方法和步驟。
謝朝泠看罷沉默了一陣,王進低聲勸他“郎君您真的要做嗎?您之前就受過傷還沒全好,奴婢怕您撐不下來……”
“不做能怎麼辦?”謝朝泠問,“看著你們殿下去死嗎?”
他道“按著這上頭說的,去做準備吧,彆叫人看到。”
王進擦了擦眼睛,去準備東西了。
謝朝泠倚在榻邊,偏頭望向窗外,陰雨綿綿的天氣已經持續了數日,依舊沒有停的趨勢,果真不是什麼好兆頭。
王進很快將東西備齊拿過來,捧到謝朝泠麵前時雙手仍在顫抖“郎君……”
謝朝泠的神色反倒平靜“之後你隨孤一塊回去大梁吧。”
王進噗通跪下地,改了口“奴婢願追隨殿下左右。”
“起來吧,”謝朝泠道,“這事孤必得做成,你彆給孤泄了底就成。”
“要不、要不奴婢先替您試一回吧,確定了這法子可行殿下您再……”
“不必了,”謝朝泠打斷他,“孤沒有時間耽擱了,現在開始吧。”
七日之內不能斷,必得趕在成婚之前將蠱解了,他不想在婚禮那日留下遺憾。
王進勸不動,隻能領命,好在他們來時還從大梁帶了兩個民間大夫,人就在府上,若真有什麼不對的,立刻就能叫過來。
謝朝泠取出銀針在手中摩挲了一下,比他見過的那些太醫用的針要粗上一倍,是下午王進借口去拿他訂的婚慶之物時買的。
針尖泛著寒光,謝朝泠用指腹試了試,將之伸到燭台上。
王進又跪了地,哽咽道“殿下既然讓奴婢以後跟隨您,奴婢便是您的人,奴婢還是想勸殿下三思,種蠱本就非您所願,如今解蠱不該再由您來受這個罪,殿下您合該多為自己考慮。”
謝朝泠沒理他,火烤過的銀針重新抵到了中指指腹上,用力刺進去。
尖銳的刺痛襲來,十指連心,指尖處的痛感似乎要比其他地方更敏銳得多,謝朝泠咬緊牙根,抽了針,鮮血噴濺而出,一滴一滴快速滴入手下瓷碗中。
王進膽戰心驚地看著他,嘴唇翕動再不敢多言。謝朝泠不斷擠著手指,重複地用針刺破指腹,從中指換到食指再換到無名指,麵上血色快速流逝,痛楚和失血的暈眩讓他身體搖搖欲墜,但始終麵不改色咬牙堅持,一碗盛滿,又立刻讓王進換上一個新碗。
“將這血倒進花盆裡,彆叫人瞧見了。”謝朝泠啞聲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