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奉玨離開後,謝朝泠慢慢收斂了臉上笑意,猶豫再三,他問身邊王進“你說他在那邊,是不是有很多人愛慕他?”
這是必然的,西戎人崇武慕強,謝朝淵這樣年紀輕輕就有此成就的小王子,愛慕之人必不會少。而且西戎人放得開,不像大梁規矩教條多,謝朝泠不願開後宮,下頭人也不能硬塞人給他,但在西戎,碰上熱情奔放的,自薦枕席都是尋常之事。
想到這個,謝朝泠輕出一口氣,實在高興不起來。
王進不知道該怎麼說,支吾道“小王子不是那樣的人,陛下您多慮了。”
謝朝泠卻愈發不痛快。
四年了,他連那個小混蛋長成什麼樣了都不知道,虧得他辛辛苦苦扛著滿朝官員的壓力不肯娶妻,小混蛋卻在那邊風流快活。
王進試著提醒他“陛下,您若是想小王子了,……不如就召他來京中吧。”
謝朝泠陷入沉思中,每歲新春,大梁的各個屬國都會派使臣前來朝賀納貢,再有一個多月便是國喪之後的第一個年節,萬朝來賀必會辦得十分隆重,謝朝淵既已率部投誠,這次必也會派人前來。
那小混蛋會自己來嗎?
必然會的吧,謝朝泠想著,他們等了四年,如今終於有了再見的機會,謝朝淵這四年在西戎做的所有事情為的都是這一天,他肯定會來的。
可心裡總有隱約的不安,仿佛近鄉情怯,再見的時機就在眼前,他卻又生出了種種莫名焦慮。
謝朝泠想,他分明不是優柔寡斷之人,如今卻變得這般不灑脫,情愛二字果真害人。
……可若是那小混蛋故意拿喬,當真不肯親自前來怎麼辦?
眼見著皇帝陛下已經趴到禦案上,哼哼唧唧毫無儀態可言,王進默默閉了嘴。
愣神片刻,謝朝泠又坐直身,吩咐人“讓禮部和鴻臚寺的人來,朕有事要交代他們。”
被臨時召見的官員匆匆趕來,聽了半晌謝朝泠說的話,才算明白過來陛下特地叫他們來,無非是之後的年節朝貢,要他們暗示那些藩屬國派王子以上身份的人作為使臣前來。
下頭的官員有些摸不著頭腦,隨即想到大約這是國喪之後第一個年節,新帝想樹立威望,才有此提議。
行吧,反正這也不是什麼難事,他們多費些心就是了。
待那些個官員離開後,謝朝泠想了想,又吩咐人道“這季的東西記得按時送去西北幸王府。”
說是送去幸王府,誰都知道是通過幸王爺轉交給西戎的那位小王子,這幾年謝朝淵吃穿用的東西謝朝泠都沒少操心,按季給他準備著,就怕他在那邊貧瘠之地過得不舒坦。
“……小王子很快就會來京中了,還要送東西過去嗎?”王進猶豫問。
謝朝泠道“現在天寒,一路上京免不得要遭罪,送過去吧。”
交代了事情,他終於鬆了口氣,心情好上不少,起身走去窗邊。
外頭雪已經下大了,謝徽禛那小子正無聊地在庭中和幾個太監一起堆雪人,聽到謝朝泠喊他,這才進門來請安。
“來了為何不進來?”謝朝泠問他。
“父皇在召人議事,我便在外頭等著。”
謝徽禛隨口說完,有些欲言又止,謝朝泠道“有話直說。”
“西戎小王子那句大梁皇帝是他夫君已在外頭傳開了,我今日還聽到有下人多嘴議論,父皇放任自流,我是不是很快就有母後了?”
謝徽禛糾結了一下這個稱呼“說母後也不對,那肯定得換個名頭。”
“還得看他願不願意。”謝朝泠歎氣,沒準那小混蛋真的樂不思蜀了呢,或許再過個幾年他就能一統西戎,做整個西戎的王,他會願意回來京城,一直留在這邊嗎?
“父皇您想太多了,他要是不樂意,做什麼要向大梁稱臣納貢。”
謝徽禛笑著與謝朝泠道喜“兒臣便提前祝賀父皇心想事成、如願以償,與您的特克裡汗永結同心,締結百年之好。”
謝朝泠終於笑了,拍了拍謝徽禛腦袋“借你吉言。”
東西送到西戎時是十一月末。
玉石、瓷瓶、絲綢、茶葉、酒,都是禦用之物,再有便是一整套厚實的冬衣,謝朝淵看著有些好笑,謝朝泠像是忘了他人在西戎,每季都會給他送衣裳過來,他卻沒法穿出去。
“大梁朝廷的意思,似乎是要各屬國這回派王或王子前去叩拜新君。”王讓將才收到的消息稟報給他。
謝朝淵並不意外,慢慢撫摩著謝朝泠送來的冬衣,沉聲笑。
“殿下,您要親自去大梁嗎?”王讓問他。
謝朝淵道“自然是要去的。”
他的皇帝哥哥如此大費周章,就是想要他過去,他讓那個人等了四年,也到了該履行承諾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