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城,臘月
寒風裹挾著雪花,抽打著漢城街頭那些搖搖欲墜的橫幅。
街頭的白布上,“挽留美軍請願簽名”幾個黑色大字在風中劇烈抖動,在過去的幾天中,在漢城甚至整個韓國的街頭,到處都有這樣的活動。
十幾個穿著藏青色校服的學生站在街頭,他們的臉凍得通紅,卻仍高舉著標語牌,對著來往行人呼喊:
“美軍不能撤離!”
“請簽名支持保留駐韓美軍!”
一個戴著毛線帽的女學生攔住了一位穿著大衣的中年男子。她雙手捧著簽名簿,九十度鞠躬:
“先生,請您簽名挽留駐韓美軍!為了韓國的未來!”
男子停下腳步,卻沒有接過圓珠筆。
“我是反對美軍繼續駐紮。”他的聲音很平靜,說道:“他們在我們國家犯下的罪行還不夠多嗎?那些美軍士兵開車撞死我們的父兄,汙辱我們的姐妹,我們曾一次次的呼喊著要求他們撤離,現在不是正好嗎?”
男人的回答,讓女學生的笑容僵在臉上。她身後一個高個子男生猛地衝上來:
“西八,你這個間諜!”
“沒有美軍保護,三天就會打過來!”
另一個女生尖聲叫道。
人群瞬間沸騰了。五六個男生圍住中年人,有人推搡他的肩膀,有人朝他吐口水。
“叛徒!!”
中年人被推倒在雪地裡。一個戴著眼鏡的男生抬起腳,狠狠地踹在他的身上。周圍響起一陣叫好聲。
“夠了!彆打了!”
最初那個女學生試圖拉開同伴,但她的聲音淹沒在憤怒的聲浪中。
風雪中,郭逸風調整著相機的焦距,將這場衝突完整記錄下來。他的手指凍得發僵,卻仍穩穩地按下快門。
去年,在憑借著一篇報道成名後,郭逸風收到了不少報社的邀請,但是最後他卻選擇了到海外工作,並不是為了每個月的海外津貼,而是為了屬於某種責任與義務。
隨後,他就來了韓國,在韓國,雖然他感受到了比在港島更受推崇的待遇,可他並沒有在韓國選牛排,哪怕是那些女人都是一副任君采摘的模樣,不過,現在的他更多的精力是在工作上。
在韓國發起挽留行動後,他一直在跟蹤報道著這一新聞。
“你看,”他身旁的張必東,看著眼前的這一幕,說道:
“這就是韓國人。昨天還在焚燒星條旗,今天卻為挽留美軍毆打同胞。”
張必東緊了緊圍巾,他是韓國人,可是卻也看不上韓國人的這種性格,在SEA留學的經曆,讓他很清楚,韓國人性格上的缺陷。
現在,他們的表現就是淋漓儘致的。
“昨天他們抗議的時候,如果有人說,美軍撤離會威脅到韓國的安全,他們會罵那個人是賣國賊,而今天呢?”
“要求撤離的人就成了間諜。”
郭逸風將相機的鏡頭對準在那群重新集結的學生身上。他們正在互相拍打肩膀上的積雪,一個紮著馬尾的女生大聲說:
“隻要我們征集到一千萬個簽名,華盛頓一定會重新考慮的!”
“一千萬個簽名……”
郭逸風冷笑一聲,說道:
“就算全韓國人都簽了名,又能改變什麼?美國人的決定會在乎這些嗎?華盛頓的決策又怎麼可能會因為韓國人的請求而改變?”
風雪越來越大了。
那個女學生又攔下了一位行人,她的鞠躬幾乎要把腰折斷。雪花落在她單薄的校服上,很快積了薄薄一層。
可是她仍然熱情十足的請路人簽字。
郭逸風突然放下相機,他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心中儘是感慨,這就是小國的無奈,他們將國家的存亡寄托在外國駐軍的身上。
兩個記者沉默地站在街角,看著這群在暴雪中聲嘶力竭的年輕人。他們的熱情,他們的恐懼,他們天真的幻想,都在這白色的冬天裡顯得那麼渺小,那麼可笑。
遠處傳來鐘聲,但沒有人抬頭。雪越下越大,仿佛要掩埋整座城市。學生們的聲音漸漸嘶啞,卻仍在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