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加達。
雨水落在貧民窟的鐵皮屋頂上,發出清脆的滴滴答答的聲音,這是貧民窟特有的聲音。
艾哈邁德·拉希德拖著受傷的左臂,在狹窄的巷道間穿行。繃帶早已被雨水浸透,滲出淡紅色的液體。遠處,城市中心區的摩天大樓群像發光的利劍刺向夜空,霓虹廣告牌在夜晚不斷變換著顏色。
“該死的外國資本家。”
看著遠處耀眼的霓虹忍受著貧民窟刺鼻的惡臭,艾哈邁德將所有的一切都歸罪於外國資本家。
那些外國資本家在這裡掠奪了他們的財富。讓他們變得如此的貧窮,幾天前艾哈邁德還在外國資本家的工廠裡做牛做馬,可是等到他的手受傷之後,那些人就解雇了他。
“注意衛生,避免感染……”
艾哈邁德喃喃重複著三天前在那家診所聽到的話,右手下意識摸了摸左腹。那裡的隱痛從昨天開始就揮之不去。診所的醫生說隻是肌肉拉傷,開了些止痛片。
“真是一個慈悲的醫生。”
想到在診所裡接受免費治療是醫生的叮囑,甚至忍不住為醫生祈禱起來,畢竟醫生是好人。
如果沒有那個免費診所的話,又有誰會在乎他們這些生活在貧民窟裡的人呢?
轉過一個堆滿腐爛蔬菜的拐角時,艾哈邁德突然停住腳步。前方的陰影裡有什麼東西在動。他本能地後退,卻撞上了一堵肉牆。
“晚上好。”
一個帶著煙酒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不等他回過頭,就感覺到有東西飛了過來。
在後腦勺遭到重擊的瞬間,艾哈邁德看到自己的血濺在牆上的塗鴉——那是一個兒童用粉筆畫的太陽,現在被染成了暗紅色。他最後的意識是被人拖過泥濘的地麵,附近的那些棚屋裡隱約的傳來男人的罵聲和女人的哭泣聲。
醒來的時候,嗆人的消毒水氣味刺入鼻腔。艾哈邁德睜開眼,眼前的光線發白。他試圖抬手遮擋光線,卻發現四肢被皮帶牢牢固定。更可怕的是,一根輸液管連接著他的右臂,吊瓶裡的透明液體正緩緩流入他的血管。
這裡是醫院嗎?
“醫生?”
他的聲音乾澀得不像自己的。白大褂的身影在餘光裡移動,戴著口罩的男人檢查著監護儀,對他的呼喚充耳不聞。
艾哈邁德這才注意到房間裡還有其他人——兩個穿著便裝的壯漢站在門口抽煙,他們腳下放著一個紅色的保溫箱。
“阿裡斯,那邊催第三次了。”一個穿著花格襯衫的男人推門進來,
“腎臟今晚必須送到。”
被稱為阿裡斯的醫生終於轉向艾哈邁德,橡膠手套沾著某種消毒液的反光。
“再等十分鐘,麻醉還沒完全起效。”
艾哈邁德的瞳孔驟然收縮。
麻醉?器官?碎片般的記憶突然拚湊成可怕的圖景——他在診所包紮傷口的時候,表格上有詳細的健康問卷;穿白大褂的護士抽了他幾管血。
“不求求你們”
艾哈邁德開始瘋狂掙紮,手術床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我有錢!我可以給你們錢——“
阿裡斯醫生拿起一個麵罩按在他臉上。甜膩的氣體湧入肺部,艾哈邁德感到世界開始旋轉。在意識消散前的所感受到的是一種絕望。
阿裡斯醫生終於看向他,眼神像是在觀察實驗室的小白鼠:
“彆擔心,你的身體這麼健康,我們肯定會物儘其用。”
他調整輸液速度,
“這是改良過的麻醉劑,你會保持清醒但感覺不到疼痛。畢竟.”
他戴上橡膠手套,說道:
“我們需要確認器官活性。”
門再次打開,又進來兩個戴口罩的人,開始準備手術器械。金屬碰撞的聲音讓艾哈邁德想起工地上的鋼筋。
“開始吧,先取腎臟。”
阿裡斯拿起手術刀,刀鋒在無影燈下閃著冷光。
艾哈邁德想尖叫,卻發現喉嚨已經發不出聲音。麻醉劑開始發揮作用,他的意識像隔著一層毛玻璃,能感知一切卻無法控製身體。手術刀劃開側腹皮膚的觸感如同鈍器摩擦,他能聽到組織被分離的聲音,看到醫生將某個暗紅色的器官取出放在托盤上。
“左腎狀態完美。”
阿裡斯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準備取肝臟。”
艾哈邁德的視線開始模糊,但某個瞬間,他透過地下室的小窗戶看到了外麵的世界——雅加達的夜景依然璀璨。
可是那裡的繁華他沒有任何關係,現在他的腦海中甚至想到了一直以來的那個傳言……有人在貧民窟摘取器官,而且還是通過綁架的方式。
過去的幾年中總有人失蹤,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
現在他終於知道了那些人的去向他們正像傳言中說的那樣,被摘取了器官,然後屍體被扔進了大海。
這就是他們的命運。
劇痛突然襲來,儘管有麻醉劑,摘取肝臟的過程還是讓艾哈邁德的身體本能地痙攣。阿裡斯皺眉:
“按住他,彆損壞了器官。“
穿黑色襯衫的男人用膝蓋壓住艾哈邁德的胸膛:
“快點,那邊正急等著器官做手術。”
當手術刀劃開胸腔時,艾哈邁德的意識終於開始消散。最後的念頭是他的母親——那個在紡織廠工作,卻隻能勉強維持溫飽的女人。
“心臟也取出來,有個客戶出高價。”
這是艾哈邁德聽到的最後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