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殘照。
趙盼兒坐在茶鋪門口愣愣出神,今日發生的一切不斷在她腦海裡回蕩,哪怕她生性堅強,都感覺到心神俱疲。
趙娘子側身看向茶鋪。
剛剛還顯得十分破亂的茶鋪,在這時候已經恢複的井然有序,趙盼兒的目光落在陸澤的身上。
陸澤這時候還沒有離開,趙盼兒眼神略顯複雜,在知曉陸澤的真正身份以後,她在對方麵前顯得格外約束。
再沒有之前那種輕鬆交談的感覺。
“朋友...”
“像我這樣身份的人,真的能夠跟東京城裡的王侯成為朋友嗎?我知曉了他的真正身份,他卻不知道我的...”
這份思緒環繞在趙盼兒心扉之間,不久前被歹徒劫持的凶險雖已散去,可趙盼兒眉宇間卻依舊纏繞著愁思。
而且在今日的茶鋪裡,竟然還出現了皇城司的人,這讓趙盼兒不由又想起當年她家裡被抄家時候的場景。
她從官家小姐直接淪入賤籍,這些年一直都因為身份抬不起頭,甚至都擔憂身份成為她與心上人之間的阻礙。
這些煩心的事令趙盼兒不免意亂,她實在坐不下去,乾脆就回到茶鋪,繼續跟三娘一道的收拾茶鋪。
陸澤仍然沒有著急離開。
他到錢塘來,便是為了三女,如今見到了驕傲、倔強又敏感的趙盼兒,又見過潑辣的三娘,卻還剩下一人未見。
宋引章。
夢華錄原著裡,宋引章並不討喜,她生性單純又不聽人勸,執意選擇嫁給彆有用心的周舍,結果卻深陷於泥沼。
相較於趙盼兒跟三娘,宋引章更像是位處世不深的天真小白兔,極其容易就被看似甜蜜的糖果給吸引走。
而且又沒有兩個姐姐的堅韌性格。
天真、任性、懦弱...
這便是貼在宋引章身上的標簽。
不過大部分都是站在第三視角去看待宋引章身上的那些缺點,如果真正的變換角色身份,情況就又完全不同。
宋引章是三姐妹裡最小那個,也是唯一一個處在賤籍當中的人,雖被稱為江南第一琵琶手,但畢竟身處教坊司。
教坊司那種地方看似光鮮亮麗,可實際上,女人在那裡的地位極其卑賤,根本沒有任何的自由可言。
那是能將人給徹底困死的牢籠。
宋引章跟趙盼兒一樣,都對這種賤籍身份深惡痛絕,不同的是,現在宋引章仍然是處於牢籠當中。
她好似一隻向往自由的黃鸝,哪怕撞破腦袋都想要衝破這層身份的枷鎖,所以做出極端的事情也並不意外。
陸澤緩緩起身。
他來到茶鋪不遠處的河流之前,並不算清澈的河水涓涓流淌,前幾日的雨水將河岸兩側的樹枝落花都卷入河中。
如今的錢塘縣,好似就這條渾濁河流,諸多勢力都陸續的闖入進去,各自攪動著不平靜的江麵。
陸虎就站立在不遠處:“侯爺,需不需要我去處理後續的事情,縣衙以及皇城司那邊應該都...”
陸澤直接擺了擺手:“不需要,錢塘縣的地方官員都不會去多事,至於皇城司的顧千帆。”
“顧指揮如果想查我們的話,儘管讓他去查就是,雖然按理來說,他這個級彆的皇城司官員,還無權調查我。”
陸澤輕笑著出聲,剛準備開口,忽然發現河流對麵有一物飛馳而來,直勾勾的砸向陸澤。
陸虎的麵色瞬間沉了下去,他當即縱身一躍就將那物抓在手上,低頭一看原來是蹴鞠的皮革球。
“廢物。”
“陸風、陸雨那些廢物,先是讓歹徒衝入到茶鋪,擾到侯爺喝茶雅興,現在他們又能讓蹴鞠的皮球飛來。”
“看來,他們是這些年在東京城待的時間太久,都不知曉怎麼當親衛。”
陸虎的臉色陰沉且難看,顯然是不滿於今日發生的一切,這些事情就好似一記記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臉上。
陸澤麾下有四位親衛統領,陸虎則是四統領之首,這段時間都是他負責近身保護陸澤,其餘人蟄伏於暗中。
陸澤輕笑道:“彆那麼大火氣,陸風他們都知曉輕重緩急,我們這趟出來本就是遊山玩水,也非身處軍營。”
“這蹴鞠球,應該也隻是皮孩子不懂事,你把球給人家丟回去就行,權當是替他的父母教育教育。”
陸虎重重點頭。
而後控製著手上的力度,右臂猛然一揮,隻見蹴鞠球勢大力沉,朝著剛剛丟來的方向猛然飛去。
——砰!
陸虎準星非常好,而且嚴格按照陸澤剛剛發出的指示,稍微的教育了一下剛剛在玩球的皮孩子。
蹴鞠完美跟皮孩子的左臉碰撞,力度當然不算大,可也讓這孩童感覺到頭暈目眩,直接摔倒在地上。
“啊!”
淒慘哭喊聲響起,直接從河的那頭傳到陸澤這邊,同樣也驚動到在茶鋪裡的趙盼兒跟孫三娘。
趙盼兒神色古怪,道:“三娘,這小孩兒的哭聲好耳熟,怎麼這麼像你們家的傅子方啊?”
孫三娘這時候已迅速跑了出去,因為這哭聲就是她兒子的哭聲!
兩女迅速出屋。
陸澤站立在江麵前,這時候轉頭看向三娘跟趙盼兒,笑道:“對麵那小屁孩故意砸我,被我給砸了回去。”
“他砸我,我沒哭。”
“我砸他,他就哭了。”
“唉。”
“該找誰說理去啊。”
趙盼兒聞言,神色極其古怪,三娘這時候臉色又紅又白,迅速朝著河對麵還在大聲哭喊著的傅子方跑去。
陸澤故意對趙盼兒說道:“三娘她怎麼那麼著急啊,對麵那皮孩子,總不能就是她的兒子吧?”
“不對啊,我記得三娘說過,她兒子是有宰相之資的,對麵那小屁孩,顯然是逃學出來玩的。”
“這個點還沒放學呢。”
趙盼兒極其尷尬,低下頭去:“那確實就是三娘的兒子,叫做傅子方,平日裡有些貪玩,你...彆見怪。”
陸澤看向趙盼兒,笑道:“呦,現在怎麼不稱呼我為侯爺了呢?剛剛還客氣的就跟第一次見麵一樣。”
趙娘子耳根因為陸澤的打趣而不免有些泛紅,她聲音很小的回答道:“我隻是沒有想到你真正的身份會是...”
“你...彆介意。”
陸澤啞然一笑。
河的另一邊,三娘這時候正在用柳葉條狠狠教訓著她的兒子,因為傅子方今天確實是逃學出來的。
而且還將蹴鞠球故意踢向陸澤。
在知曉陸澤的真正身份以後,哪怕是生性火辣的三娘都感覺到後怕,陸澤的身份遠比錢塘高官們加起來都貴重。
剛剛那群窮凶極惡的歹徒們都沒有傷到陸澤,如果他兒子的皮球真的踢到侯爺臉上,三娘根本不敢想後果如何!
所以三娘的下手同樣狠。
趙盼兒看著三娘動真家夥,不由也替挨打的傅子方默哀起來:“柳葉條這種東西,可比棍棒更讓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