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儂雜小赤佬——!”
工裝男回嘴“彆以為我外地來的就聽不懂,你這是在罵我?!”
季鳴銳道“這沒你說話的份,你還好意思說話,啊?你知不知道你這件事情的性質非常惡劣?你怎麼能偷鄰居家祖傳下來的木雕?你知不知道那木頭——”調解員季鳴銳出於想安撫好受害者的心情,數落男人幾句,說到這裡又轉向阿婆“那木頭什麼材質?”
季鳴銳心說應該還是有點價值的,能拿來唬唬人。
鄰居王阿婆急忙道“是在山裡自己砍的木材,唉喲,已經傳了三代了。”
季鳴銳“……”
“咳……聽見沒有,傳了三代的木頭,”季鳴銳用手指敲敲桌麵,“這個價值不是用金錢能夠衡量的,你到底藏哪兒了?!”
幾人還在為了木雕爭論不休,隻有中途走到一邊去給王阿婆接水的女警發現剛才進來的那個“朋友”,自顧自地在角落沙發裡睡覺,人影側躺在沙發裡,長腿蜷著。
由於角度受限,她沒看到人長什麼樣,隻注意男人垂下來的半截手腕。
……這麼吵也虧他睡得著。
一件極其簡單的糾紛,一個木雕,季鳴銳使上了這些年在警校學校到的各種審訊手段,奈何對麵那位工裝男人油鹽不進,不知道為什麼死撐著不肯還“都說了,我剛才出門買東西的時候放外頭了,扔啦——具體扔在哪我也不清楚,你們去垃圾桶裡翻翻沒準還能找到。我都扔了你讓我怎麼給你。大不了我賠點錢就是了,你這木頭塊,能讓我賠幾個錢。”
季鳴銳在心裡罵了句娘。
指針過十一點。
窗外雨還在下。
工裝男人見自己占了上風,眼珠子轉了轉“還有彆的事沒有,既然都聊完了,可以放我走了吧?”
一時間大家不知道說什麼好。
就在僵持不下之時,一道聲音打破平靜“雨連著下了兩天。”
眾人聞聲看去,看到池青邊說話邊從沙發裡坐起來,由於頭頂就是白熾燈,他抬手半遮住眼睛,緩了一會兒才繼續說“你出門買完東西,鞋上卻一點淤泥都沒沾。如果我是你,我不會找這種漏洞百出的借口。”
他剛才其實沒怎麼睡著,辦公室太吵,半夢半醒間把這起鄰裡糾紛詳情聽得差不多了。
工裝男人無意識地向後縮了縮腳。
他根本沒出門。
所有人腦海裡驚雷般地齊齊蹦出這句話。
季鳴銳怔了怔,道“沒出門,這麼說東西就在他家。”
池青起身,看起來還像是沒睡醒,半眯著眼,給人一種等得不耐煩的感覺。
他伸手隔空指指證物袋“我能看看嗎。”
所有人立即注意到他手上的黑色手套——手機是觸屏手機,由於要滑動翻查,池青拿起手機之前慢條斯理地脫掉了右手手套,露出一隻似乎常年不見陽光,可以稱得上是慘白的手。指節纖長,膚色白得似乎能看見蟄伏在底下的淡青色血管。
那隻手拿手機的時間不超過十秒,很快便將手機放下。
引人注意的不光是那隻手,除了季鳴銳常年對著池青那張臉已經見怪不怪以外,其他人很難消化這張臉帶來的視覺衝擊力。
離池青很近的女警恍然回神發現自己已經直愣愣盯著人看了許久,後知後覺地燒紅了臉。
那是一張極為漂亮但略顯頹廢的臉,可能是因為額前的頭發過長,也可能是他的膚色實在太白了,但他的唇卻紅得像沾過血。男人五官雖漂亮,隻是神情厭厭的,身上有種靡豔的頹氣。
池青似乎是很習慣這種注視,隻扔下一句“與其問他把東西藏哪兒了,不如把他兒子叫來問問。”
季鳴銳懵了兒子?
怎麼扯上兒子了。
這又關兒子什麼事?
等等,他怎麼知道他有個兒子?
然而提到兒子之後男人卻激動起來,跟剛才的胡攪蠻纏的激動不同,這回眼珠瞪大,“蹭”地站起來,作勢要去搶手機“你們審我就審我,提我兒子乾什麼!”
季鳴銳眉頭一挑,發覺不對勁“你老實坐下!”
“我兒子跟這事沒關係!”
工裝男在搶東西時,情急之下碰到了池青還沒完全放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