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前方年輕縣令在搖頭,燕六郎有些哭笑不得:
“明府伱端午前後就已經帶著咱們把上下遊跑完,審度了水性,測量了河床坡降,製作了精度極高的模擬沙盤,還驗了下新渠的可行性……
“現在有入股新渡口的王少掌櫃、李掌櫃、程員外他們負責賣力備集物料,這幾天貨也差不多陸續到了,縣衙和阿山兄弟帶領的弟兄們,現在隻要按照明府您的規劃一步一步挖就完事了,估計年末就能挖完……真不慢了。”
說實話,不隻是此刻的燕六郎和柳阿山,包括刁縣丞在內的整個正在運轉的縣衙的官吏們都有些訝然速度能這麼快。
不過一想到某個連挖渠前線一把鏟子的掘土位置都想試著指揮的微操大師在,倒也釋然。
歐陽戎歎息:“但還是太慢了。”
燕六郎與柳阿山對視一眼。
隨後,歐陽戎在熱火朝天的鑿渠施工前線轉了一圈,又帶著他們,皺眉而歸。
其實他說慢是因為隻有他知道,最近幾個月,很可能又有一次雲夢澤的梅雨季漲水。
眼下的折翼渠確實可以一勞永逸解決後續的龍城水患,但是這是在挖通了之後,在此之前,若是再度漲水,自然束手無策,甚至可能影響到折翼渠的施工。
這也是當前迫在眉睫之事。
他剛上任龍城那會兒,就已經明確意識到了這點,隻不過包括刁縣丞在內的所有人大多半信半疑。
甚至之前歐陽戎宣布新營造時,演講裡提到的下次大水,大多數龍城百姓們也下意識認為是明後幾年的,畢竟按照某順口溜,四年一大水嘛……
但折翼渠的開建也很重要。
除了振奮民心、積聚力量、團結大多數人並孤立柳氏之外,還能起到攻守易勢的作用。
現在明麵上,眾人都看得出來,不是柳家用狄公閘熬他,而是他在用折翼渠熬柳家。
隻不過當下,在龍城縣牌桌上已取得了“人和”優勢的年輕縣令必須重新思量一個問題。
到底是治水重要,還是對付柳家更重要,抑或說某些時候,兩者並不衝突?
不過對於最近可能要來的大水,他也並非完全束手無策……
視察了一圈,歐陽戎等人告彆邵家村,在野渡碼頭上船,返回縣裡彭郎渡。
路上,四麵江風,船頭僻靜處,歐陽戎回首問:“六郎,王操之那邊,讓他們找的人如何了?”
燕六郎看了看左右,小聲道:
“他們說技術精湛能修建那種水利閘的工匠在江州比較少,屬於很精細的一類,就算有也是各縣修水利的香餑餑,不會輕易放走,就像柳家在古越劍鋪養的那批工匠一樣。
“所以眼下隻能去更遠的州找,看能不能湊齊人手,他們說還要一些時間。”
歐陽戎微微皺眉,折翼渠所用到的技巧並不太多,隻要確定大方向,再施以大量人力即可。
可是狄公閘這類營造,在這個時代確實是個技術活,雖然施工量小。
他雖然動手能力強,又愛折騰,但自忖自己還沒有逆天到能手搓出來。
之前歐陽戎也去上遊看過幾次狄公閘的廢墟,某些事心裡還是有些底的。
歐陽戎默默盤算間,後方又飄來燕六郎壓低的話語聲:
“明府……其實屬下有一事不解,咱們不是有折翼渠了嗎,乾嘛還要去管狄公閘的事,您之前不是說它隻能治標,管一時,沒法治本,管一世嗎?”
歐陽戎沉吟:“六郎,有時候,可能差的就是這一時啊。”
“老爺,柳家那邊最近有些動靜。”
“哦?”歐陽戎回首。
身後一直小透明狀態的柳阿山忽說:
“俺聽古越劍鋪的一個熟人說,柳家最近開始騰出西岸的一座重要劍爐,陸續讓上百位工匠閒置,也不知是做什麼。”
他停頓了下,繼續道:
“最近柳家還經常派人打探折翼渠的情況,咱們這邊應該挺難保守的,柳家樹大根深,熟人眼線太多了。”
“明白了,辛苦了阿山,繼續盯著。”
歐陽戎點點頭,又陷入沉思:
“柳子文這是……急了嗎?”
其實對於後麵那個消息,歐陽戎並不意外,然而前麵那個消息……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難不成是把柳家熬急了,準備在之前僵持許久的狄公閘一事上鬆口,低頭認錯?
不然好端端的騰出這麼多工匠們來乾嘛?
缺乏有效信息的某人隻能往這方麵思忖。
稍許,年輕縣令還是迎著江風,鬆了一口氣,增進了些信心。
不管柳家是準備認慫,還是準備頑愚反抗。
但至少原本烏龜王八蛋似的一動不動的他們開始急了,被他慢火熬的開始動起來了,也算是個稍好的趨勢。
“不怕你動手,就怕你不動,絲毫破綻不漏。隻要開始動彈,萬年老龜都得露出頭來。”
歐陽戎站在船頭呢喃。
買的衣服在路上了……(等下十二點還有一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