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是何物?”
漪蘭軒,正房內。
吃瓜吃到自家龍城縣身上,歐陽戎右眼皮有點壓不住的跳。
不是說好了低武嗎,你們練氣士飛個簷走個壁、偶爾開個問劍大會熱情問候下,再來點打生打死的傳統節目,後麵又冒出個白猿背劍的古怪景觀也就算了,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可怎麼會突然摻入這種引發天象的超常識之物?
合著他在龍城忙活這麼久,與柳家鬥來鬥去,都是在給某種“清高且了不起”的神話力量餘波擦屁股?
歐陽戎臉色警惕,說實話,心中有一點不能接受。
他腦海裡那座功德塔還講究點因果循環、功德報應呢。
不過,待仔細聽小師妹說完,他吐了口氣,半信半疑問:
“還能引水患嗎,這……聽著就不太合理。”
謝令薑麵色有些嚴肅:
“大師兄,其實我也不太信。但我以前聽一位儒門前輩說,九條神話道脈似乎就起源於鼎,最初的先秦煉氣術就是從鼎上流傳開來的。這是真正的神話之物,玄之又玄。”
歐陽戎聚眉:“那這種重量級的東西,能被雲夢劍澤一家占據?”
“鼎不止一枚。”
謝令薑搖頭,輕聲道:
“況且,雲夢劍澤握有越女道脈的晉升序列,底蘊遠比師兄想的要深厚的多,縱觀世內世外,最初的九條神話道脈至今還能夠完整有序傳承的,真的已經不多了。
“雲夢劍澤就是其中之一,甚至越女二字已經與劍道練氣術掛鉤,當世習劍之人頭上三尺都懸垂一柄越女劍……
“不管怎麼說,它都是能躋身當世頂流的隱世上宗,鎮守一枚鼎的實力還是有的,這也是雪中燭敢如此高傲駁斥外界眾議的底氣……隻是這位新主事的雲夢女君性子太霸道了些,不太好。”
歐陽戎對於雲夢澤的這群隱世的吳越女修不太感興趣,追問道:
“鼎有幾枚?”
“傳聞九枚,但應該所剩無幾了,不少被拿去鑄了劍。”
“用鼎鑄劍?”
“沒錯,鼎就劍,劍就是鼎。”
謝氏女郎頓了頓,學著阿父當初與她講解某些秘辛時的口吻,露出些高深莫測的神情,輕輕啟唇:
“大師兄,誰說鼎一定要是鼎,劍一定要是劍?”
“……有點道理。”
歐陽戎點點頭,佯裝聽懂了,猜道:“這說的該不會就是鼎劍吧。”
謝令薑滿意頷首,看了大師兄一眼,嗯他們還是很有默契的,和知己一般。
歐陽戎疑惑道:
“但是好端端的,熔鼎鑄劍乾嘛?”
謝令薑麵色認真起來,歎息道:
“鼎在先秦,本是鎮壓山河氣運的祥和之物,古之先賢收天下百兵鑄鼎,是太平之舉,而後來的熔鼎鑄劍,自然便是……
“為了殺人。而且殺的還不是尋常之人。”
她搖頭輕聲道:
“況且,師兄想想,何來鼎爭一說?鼎爭,鼎爭,爭到最後,便是鼎劍之爭,手段越發激烈了。
“世外練氣士間,已知的第一口鼎劍誕生於秦末,最後一次傳聞有新鼎劍出世是在隨末。
“青史上,幾乎每一座強盛王朝都有帝王鑄劍,或開國君王鞏固天命,或中興之主再續國祚,或亡國之君回光返照,最後又是開啟一個亂世鼎爭……不過到了本朝,太祖有訓,乾不鑄劍。”
歐陽戎板起臉:“什麼本朝,現在是大周朝,師妹彆亂說話,咱們都是當今陛下的臣民。”
謝令薑瞅了師兄一眼,點點頭說:
“沒錯。不過師兄忠君報國,又負經世之才,一定很受陛下重用吧。”
“……”
歐陽戎假裝沒聽見。
老師謝旬的某些立場他自然懂一點,而小師妹年紀輕輕,也是個大膽的家夥啊。
他又問:
“所以雲夢劍澤還藏有一隻鼎,沒被鑄成鼎劍?”
“應該是了。”
“鼎是什麼樣子?三足四足?”
“不知,我也想見見,傳聞鼎中盛有氣。
“不過我這次就算沒受傷,去桃穀問劍大會觀禮,也見不著,雲夢劍澤拒絕了外人觀鼎,她們所藏之鼎已經很多年沒現世了。”
歐陽戎失笑:“該不會已經私下被鑄成劍了吧,心虛拿不出來。”
謝令薑點點頭,又搖搖頭:
“鼎劍一旦鑄成,不僅天降異象,其它存世的鼎劍也會感應,藏不住的,不太可能。
“況且,當今已經沒有存世的鑄劍師了,前朝隨帝二次鑄劍失敗,亡國亂世之際,就是在這蝴蝶溪邊將鑄劍師們屠戮一空,與越女道脈一樣悠久的匠作道脈,已然絕滅。”
小師妹語氣惋惜,朝歐陽戎道:
“現在蝴蝶溪邊柳家劍鋪的劍爐光景,與當年隨末蝴蝶溪旁舉全國之力鑄造鼎劍的光景相比,簡直就是小打小鬨。”
歐陽戎若有所思,擁有蝴蝶溪的龍城縣曾經的那些輝煌過往,不光是現在聽小師妹說,之前燕六郎與柳阿山兩個本地人也和他提起過。
隻是一直沒太當回事,並且覺得有誇大之詞,畢竟誰祖上沒闊過,外人麵前得掏出來好好說道一下……大夥都喜歡追憶祖上榮光,總覺得自己混的沒祖上好,就挺羞愧,不僅人是如此,地域與國家好像也是這樣。
嗯,不僅和同一代卷,還和八輩祖宗卷。
不累才有鬼。
屋內,歐陽戎聽完謝令薑透露之事,默然沉思,二人一時無話。
歐陽戎才不卷。
例如他從不會拿狄夫子、陶淵明等曾經的龍城縣令暗中作對比。
眼下,某現任龍城縣令隻求乾好他賑災治水的使命。
另外,儘所能鉗製柳家。
這時,院外突然傳來一陣喧鬨聲,歐陽戎與謝令薑起身一看,一個蘇府門房帶著柳阿山前來,似是有急事通報,被漪蘭軒丫鬟攔住。
歐陽戎提起食盒出門,朝柳阿山道:“什麼事這麼急?”
柳阿山嚴肅道:“老爺,柳家來人,想求見您。”
“終於來了。來梅鹿苑找,還是來縣衙找?”
“都有。來梅鹿苑的還送了些……”
歐陽戎直接打斷,手提食盒率先向前走去:“老規矩,梅鹿苑的全拒了。縣衙的,咱們現在過去。”
“是。”
……
縣衙來人,是柳子安。
衙門大堂上,歐陽戎臉色略微好奇打量了下這位病怏貴公子模樣的柳家二少爺。
他沒怎麼見過柳子安,不過倒也有所聽聞,此人在柳家的地位是僅次於柳子文,這位二弟明顯比那位不著調的三弟更受柳子文重視。
很顯然,派這樣一個人前來求見,柳家的誠意做得倒是挺足。
但,某人今日主場,不吃這一套。
茶都沒上一杯,他直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