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某位殺伐果斷的雲夢大女君被小師妹哄的板臉啃桃之際。
三慧院外。
剛走出院子,謝旬突然停步,示意弟子們先去善導大師處等他。
眾弟子領命離去。
謝旬看了一眼跟在最後麵的謝令薑,轉身走進路邊一座歇腳涼亭。
謝令薑頓了頓,默默跟了上去。
這對父女走進亭中。
二人身後的背景,恰好是某位年輕縣令正在昏迷養病的三慧禪院。
他們相顧無言。
謝旬率先打破沉默:“帽摘了。”
謝令薑搖頭。
謝旬背手注視她。
一襲素裙的謝令薑摘下一頂白紗帷帽,偏頭看向亭外的建築風景,躲開阿父視線。
隻是她露出的那一張俏臉,令人有些訝然。
素麵朝天,沒有描眉畫眼,雲鬢淩亂,往日那一雙巧目盼兮、美目倩兮的眼睛,有著深深的黑眼圈,仔細,眸裡還有一些血絲。
整個一副多日失眠、又匆忙早起的憔悴模樣。
不過,美人就算是憔悴,依舊有一種“衣帶漸寬終不悔”的彆樣風情。
隻是這種柔弱黯然、惹男子憐愛的風格模樣,很明顯並不符合謝令薑傲嬌要強的氣質。
在謝旬的審訊目光下,謝令薑嘴抿成紅線,手握腰劍,放置膝上,腰杆挺直,端坐亭中,注視風景。
就像是一朵即將凋零枯萎卻依舊努力孤傲枝頭的臘梅。
某位老父親看了看自家閨女。
“和為父說說。”
“說什麼?”
“你怎麼這幅模樣。”
“大師兄是為我重傷,最近日夜看護,有點疲倦而已,等師兄蘇醒,我多休息幾日就好了。”
“隻有這個?”
“不然呢?”
“哦,原來婠婠現在這關心良翰了。”這是陳述句。
“阿父這是什麼話?”謝令薑語調變高,瞪眼認真說:
“他……他是大師兄,這些日子,教會我很多東西,對我多有照顧,最關鍵的是,他是為了救我而重傷,女兒怎……怎能不關心他?”
這位謝氏貴女語氣有些激動。
謝旬沉默不語,隻是平靜的看著她。
似是在問……為父隻是提一口,又不是說不應該關心,你這麼激動乾嘛?
一時間,一靜一動,父女情緒,形成鮮明對比。
在阿父的沉靜注視下,謝令薑登時氣短,垂目,語氣稍微弱了一點:
“抱歉,剛剛誤會阿父意思了。”
“不。”謝旬搖頭:“是阿父之前誤會了。”
謝令薑眼神不解。
謝旬轉頭望向山下,慨然一歎:“所以說,在龍城的這些日子,你已經改變心意了?現在想……嫁給良人了?”
亭內氣氛忽然陷入寂靜。
謝令薑低頭,螓首深埋胸脯,憔悴蒼白的小臉肉眼可見的漲紅,紅暈爬滿到耳根處。
絲毫不見此前咬唇懟老父親時的嘴硬。
謝旬見狀,空張了下嘴,話語咽了會兒。
其實女兒從小到大,他也從未見過一向要強的女兒露出過如此羞窘的模樣。
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總不能直接嘮叨開訓,
說什麼,之前給伱牽線搭橋,一切都談好了,還給了老父親的看法與推薦,隻需你點頭,立馬拿下良翰那小子,結果你腦袋搖的飛快,信誓旦旦的說不後悔,結果現在又回頭找老父親?他作為人師,在愛徒麵前,這張老臉往哪擱?
若她阿母還在世,以其性格,或許會這樣啐罵,食指都要戳破她腦門。
謝旬無力的搖了搖頭。
這位一向嚴肅拘謹的中年儒生抬手摘帽,少見的撓了下頭。
“唉。”
歎息不語。
謝令薑不敢說話。
父女間的氣氛,逐漸陷入了死寂。
尷尬的氛圍蔓延開來。
謝旬歎息開口:“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讓良翰早日蘇醒。”
“對對對!”謝令薑腦袋點的和搗蒜一樣飛速,尷尬氣氛被打破,她鬆了一大口氣,俏臉出神。
“至於其他事……等良翰傷好,為父多留一會兒……”
“阿父……”謝令薑吸了吸鼻子,語氣略帶嗚咽。
謝旬搖了搖頭,想起什麼,忽問:“你還沒說,那姑娘是良翰的何人?”
謝令薑小聲:“童養媳,曾經的童養媳。”
謝旬皺眉。
謝令薑也凝眉尋思道:“其實大師兄好像不知道她的存在,多年前發生過一些變故,趙伯母與甄伯母將她賣了出去,她卻還念情記恩……”
“是這樣嗎。”
謝旬撫須,不動聲色問:“剛剛屋內那位滿身劍氣的冷臉女子,是不是隔壁雲夢劍澤的越女?是不是一位女君。”
謝令薑點頭,如實說:“正是女君殿殿首座大女君,雪中燭。”
謝旬撫須的手頓住,愣說:“她是雪中燭?那這個啞女童養媳叫什麼清秀,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