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戎笑了笑,然後臉色恢複些認真,輕聲道:
“這次西南戰火恰好沒有波及到江州,差一點點,真是運數,而隔壁的洪州就沒這麼走運了,不僅反複易手,落入賊營,還因為戰事影響了民生百業、商事航運……
“放在以前太平日子裡,江州與洪州同處長江中遊,靠的又近,隱隱是競爭關係,洪州開國時又設立有都督府,比江州高上半級,一直以來,也是諸事上壓江州一頭,虹吸長江中遊資源。
“現在戰亂,洪州已陷,江州目前來看,不僅沒有被波及,守住了最後一線,還成了整個東南輸送後勤資源給前線的最大中轉站。
“江州不僅現在吃到了戰時經濟的紅利,以後秦伯的征討大軍平息李正炎的匡複軍後,戰事結束,整個西南地界州縣修複安養時的紅利,完好無損的江州依舊近水樓台先得月。”
高屋建瓴新奇角度,令謝令薑眼前一亮。
“到時候西南富人們都往江州和東南這邊跑,潯陽渡的繁榮會更上一個台階,潯陽城本就空地不多,城區也擁擠,星子坊的嶄新豪宅,小師妹覺得漲還是不漲?”
“明白了,真是個頂個的人精。”謝令薑歎息。
“果然如此。”陸壓重重點頭。
“果然?”謝令薑打量了下他,眼神狐疑:“陸道友平日不理俗事,這些也能早早明白?”
她有一句話咽下沒說:你個新來的外人怎麼都比她懂得多,難道大師兄沒說錯,她真是笨蛋?不,絕不可能……
“沒有早明白。”陸壓搖了搖頭:“而且貧道其實也沒怎麼聽懂歐陽公子剛剛分析的道理。”
“……”歐陽戎和謝令薑。
麵癱道袍青年語氣有點不好意思:“但是,貧道聽出了一個淺顯道理——商人逐利,一至於斯。這就夠了。”
歐陽戎與謝令薑對視一眼,欲語,陸壓突然話鋒一轉。
“歐陽公子知不知道要去的酒樓那邊,現在的情況?”
“陸道長是何意思?”
歐陽戎和謝令薑循著陸壓手指方向一齊望向窗外遠處的江畔高樓。
旋即,陸壓麵無表情,簡單的介紹了下潯陽樓那邊現在的熱鬨。
謝令薑突然發現,大師兄從剛剛見麵起、嘴角常掛的微笑弧度緩緩消失不見,原本臨近乾飯時間的恰意表情也平靜了下來。
她眉尖若蹙,拍了拍他手背:
“咱們不去了,掉頭回家。”
說完,謝令薑伸手掀開車簾,就要吩咐馬夫。
“等等。”
謝令薑感受到手被人抓住,而且還力道不小的攥緊,她回頭一瞧,是他攔住。
歐陽戎握住謝令薑的柔荑,看向窗外,沉默了會兒:
“去看看吧,來都來了,總不能讓大夥乾等,其中說不得還有很多不明緣由、單純慕名之人。彆人可以沒禮貌,我們不能沒禮貌,雖然……嗬,一個江州長史的麵子真值錢啊,吃個飯都這麼大的排場。”
“可是……”
歐陽戎收回目光,回頭對謝令薑一字一句說:
“小師妹,師兄我天天得瑟教你,可是這次卻教了一個反例,真是愧對。
“現在走向看,師兄我這次助人的方式好像也不太對……古往今來,幫人一事,確實是個老大難的問題,多一分,還是少一分,這個度難以掌握,一個不好,可能都是恩仇頃刻,不如不幫……伱要引以為戒。
“這次的問題,我不會避讓,所以去看看吧,也算是長長教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
謝令薑搖頭,固執說:
“大師兄不要失望,你的做法沒錯,本心沒錯,這才是最難得可貴的。
“這世上,錯的從來都不是善心,而是容易受權勢利益牽動的人性,是有人在利用善心。
“而擁有善心絕不是什麼弱點,這件事上,無人可以苛責大師兄。甚至,我覺得大師兄很好,真的很好很好……”
佳人眼波出奇溫柔,歐陽戎不語,少頃,他麵朝陸壓,誠懇謝道:
“多謝陸道長提醒。”
陸壓搖搖頭:“不必謝。歐陽公子那番話,也點撥了貧道。原來…如此啊。”
當馬車靠近潯陽樓時,陸壓突然告辭離開。
歐陽戎與謝令薑對視一眼,也沒多問。
少頃,馬車抵達潯陽樓門口,歐陽戎與謝令薑掀開車簾,喧鬨之聲鋪麵而來,還有一道道火熱目光。
眼前一切,果然如陸壓所言。
歐陽戎平靜下車,裴十三娘笑臉以迎接待他與謝令薑。
二人被熱情迎進樓中。
期間,早想好馬屁借口的裴十三娘不動聲色的瞄了眼氈帽青年表情,發現俊朗臉龐上毫無不滿威怒的神情,連一句質問都沒有,安靜入樓。
“不小心”弄出巨大排場的貴婦人一時間,心中詫異奇怪,當然,臉上笑容不變……
就在主角抵達,今日潯陽樓的盛大午宴即將開始之際。
三樓,水仙包廂,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
屋內正笑語憧憬美好生活的黃家父女嚇了一跳,轉頭看去,瞧見一道熟悉又陌生的道袍青年身影走進包廂,在他們麵前不客氣的坐了下來。
父女二人反應過來,臉色警惕。
“怎麼又是你牛鼻子,你咋進來的。”黃飛虹詫異起身,習慣性擼起袖子。
陸壓沒看他,麵癱表情,朝今日破天荒穿上了嶄新裙裳的小女娃問道:
“黃萱,你難道不好奇那個請你們來的姓裴婦人、還有外麵那些富豪商賈是做什麼生意的?”
黃萱小臉愣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