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令薑不禁握住了他受傷右掌的手背。
“我聽到…很多人因為那一尊大佛爭的你死我活。”
“什麼意思?”謝令薑好奇。
“小師妹,我以前和你說舊時王謝堂前燕,說我們都得遵循大勢規律,按道理,我不該死不奉詔的,應該忍住,應該在規則以內辦事,就像輔佐潯陽王府一樣。”
他回過頭,平靜說:“可是,當時我就是有一口氣堵在胸中,徹夜難眠,不吐不快,甚至死不奉詔後,它都還積聚胸中,無法釋放,它比幻聽還要折磨人,小師妹,你說我該怎麼辦?”
謝令薑啞然無言。
歐陽戎寂靜片刻,忽而拿起酒杯,站起身。
他步履略微搖晃,一邊仰頭飲酒,一邊走向前方的詠菊人群。
……
星子坊,一場殺戮清洗,接近尾聲。
半空中那兩道身影已經消失不見,白眼老嫗與白衣女先生不知所蹤。
容真站在一座深閨朱樓內,是那位雲夢二女君曾站立的地方,她環視一圈左右。
朱樓內已經亂作一團,幾道嬌小身影縮在桌子底下,她們是那位紮總角小女童的玩伴丫鬟,剛剛那位雲夢二女君撤退前,隻帶走了這個紮總角小女孩。
“等等。”
她突然伸手,阻止了去拽桌下幾個女童頭發的鮮卑侍衛。
容真蹲下,朝這幾個小女孩的卷縮身影伸手示意。
可是小女孩們卻一臉惶恐,縮的更深了,遠離她手。
容真低頭看了看沾滿血跡的纖細手掌。
她默然了會兒。
站起身,喚來幾位正抄家的女史。
“這一家人先押下去,不準傷害她們,本宮改日親自審訊。”
交代完,容真轉身,走出這座宅子,來到街道上。
整個街道上,留下了數十具人或戰馬的屍體。
當最後一道渾身冒出“氣”的身影倒下。
街道上還剩下大半的將士站立,他們一聲不吭的開始收拾戰場。
林誠、衛少奇等人鬆了口氣。
琴音還在繼續。
但是放眼望去,不管是青羊橫街,還是星子湖工地,整個星子坊內都沒有“氣”冒出來了。
中軍大營長史秦彥卿,帶著幾位臉色嚴肅的校尉,走上前來,他臉色冷淡道:
“全解決了。”
王冷然與林誠對視一眼,笑了下。
容真低頭,用手帕擦拭一根根滿是鮮血的芊芊手指。
林誠語氣溫和:“多謝秦長史,對付這些,還是你們有經驗,回去替老師與咱們謝謝秦大元帥。”
秦彥卿平靜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他隻是奉令前來。
王冷然甩開元懷民縮身後抓住他手臂的手,有些不滿的看了眼膽子小的元懷民,王冷然捂著鼻子上前,去打量地上屍體,不時用腳踢一下。
“秦長史,那個蝶戀花主人在不在?”
“梟首不少賊人,分不清,你們可知此人何樣?”
衛少奇搖頭:
“不知,按道理,今日他很大概率來,應該就在這些阻止佛像的反賊裡。隻要敢來,有靈氣修為,應該都會在老先生的琴音裡露出馬腳。”
王冷然環視一圈:“難道是死了?”
林誠也點頭,環視一圈,微微皺眉:
“不過他為何沒有祭出鼎劍?”
王冷然摸摸下巴:
“這麼多座望火樓,剛剛咱們一直盯著天上呢,他怎麼布劍?說不得已經被女史大人、林公子還有將士們一窩蜂解決了。”
衛少奇掩住眼底火熱道:“先清理下,找一找……”
秦彥卿帶人繼續清理,查找線索。衛少奇命令周圍鮮卑侍衛一起跟去搜尋,自己也親自留下,臉色有些激動。
“走,讓秦將軍他們收拾此地,咱們速去安上佛首,夜長夢多。”
“好。”
佛首車隊繼續前進。
不過老樂師的琴聲依舊繼續,似是要彈完為止。
有此琴聲在,眾人也覺得安全。
不過以防萬一,望火樓上的警衛們依舊在戒備,隻要看見某一口鼎劍升空布劍的跡象,就會稟告。
“走,還得去謝謝俞老先生,順便問問他。”
不過走之前,林誠回頭說:
“女史大人,鄙人剛剛想了想,此前有些話語確實不妥,另外也不該懷疑歐陽司馬,還請勿怪。”
容真不理他,轉頭打量周圍屍體,沒有跟著車隊,似是在找某位蝶戀花主人的屍體。
林誠、王冷然等人隻好跟著車隊,繼續趕去星子湖工地。
這時,天上開始下起細細簌簌的小雨,似是開始洗刷街道上的汙穢鮮血。
容真手掌上的血也被衝洗著。
心不在焉搜查屍體的她,停下動作,仰頭注視灰青色的天空,雨點打在她未眨的長睫毛眼皮上。
眼前又閃過桌下那幾個小女孩的驚恐臉蛋。
“確實是一人之私心啊。”
她的嗓音被雨聲隱藏,也不知道在說誰。
少頃,接過隨行女官恭敬遞來的油紙傘,容真撐傘轉身,朝一條與佛首車隊相反的方向走去,遠離這座星子湖工地。
似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了。
撐傘女子低頭,摸了摸腰間的橘紅色香囊,眼前閃過某個曾和她說剛剛那話的男子的身影。
他現在在乾嘛?
容真突然很想知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