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夫人先彆回去,跟我去一趟槐葉巷。”
“公子喊妾身馥馥就好了,或者十三娘,族中排行,都這麼喊。”
“馥…馥?”
“正是妾身閨中小名,單字一個馥,平日在外,少有外人喊……”
歐陽戎從幽靜小院走出來後,沒有立馬離開,而是轉身找上了靜候一旁、還沒有走的裴十三娘,吩咐了一句。
“喊的少我喊什麼,還是繼續喊裴夫人吧。”
歐陽戎麵無表情的打斷,擺擺手。
裴十三娘小心瞧了眼麵前語氣有些生硬的俊朗青年,忙不迭點頭:
“公子開心就行,對了,公子讓妾身去槐葉巷,可是要獎勵用膳,可否讓妾身回去換身妥當衣裳……”
“不用了,穿什麼無所謂,就這身吧……不是讓你上桌,外麵候著,等我和嬸娘她們用膳完……裴夫人上車吧,跟上。”
歐陽戎言簡意賅,背手離開了裴十三娘的奢華車駕。
裴十三娘臉色好奇。
回頭又看了眼不遠處的幽靜小院,隱隱看到一道纖細身影正摸索著扶住門把手、似是張望公子離去的方向。
……
歐陽戎帶著燕六郎回到槐葉巷宅邸時,門口已經掛滿了紅燈籠。
門外街道上還有鄰居的小孩放煙花和類似孔明燈的東西。
“老爺回來啦!”
名叫“小芳”的丫鬟小跑去大堂喊道。
甄淑媛一身喜慶的朱紅長裙,披著朦朧淺黑的帔帛,攜帶葉薇睞、半細等一眾同樣穿新衣的女眷丫鬟們上來迎接。
“檀郎今個怎麼回來這麼晚,不是官府放假嗎,該不會又去忙了,總不會當了學士、刺史,就沒假放了,這朝廷未免太小氣了……”
歐陽戎捂嘴咳嗽,安撫了下碎碎念的羅裙美婦人,一旁的燕六郎給了個友情助攻,總算糊弄過去。
畢竟,總不能說,是出門撈月,結果把曾經的童養媳撿回來了吧?
去用晚膳前,歐陽戎回了一趟飲冰齋書房。
將琴狀的墨家劍匣放好,置於書櫃最高層。
差點等睡著的小墨精妙思,一掃困意,“嗖”的一下從衣櫃裡蹦下來,抓著歐陽戎儒衫衣擺爬上去,鑽進他袖口中,然後身子隨著寬大袖口搖晃著,探出一顆小腦袋,歪頭道:
“總算鬼混回來咯,小戎子,出發!”
隻見她今夜穿戴整齊,一身儒服女冠的裝扮。
歐陽戎板臉把她腦袋按了回去:“你喊鵝的名字,彆喊我。”
“都一樣!”妙思小臉堅持。
“一樣那你找靜宜庭的鵝去。”他說。
妙思一臉懷疑神色,質疑嘀咕:
“都說宰相肚子裡能撐船,歐陽戎,你現在高低也是個修文館學士了,人稱大周小小小宰相,你再這麼小心眼摳搜下去,以後宰相還怎麼當啊……”
儒服小女冠忽然話語卡頓,鼻尖冰涼涼的。
她兩眼聚攏,瞅著鼻尖上正戳著的一根上好墨條,咽了咽口水。
歐陽戎手裡撚著剛剛掏出的翰雷墨錠,點點頭問:
“女仙大人說什麼?”
“說……說歐陽宰相吉祥,嘻嘻。”
歐陽戎笑著鬆手,妙思抽出墨錠抱著啃吃,搖頭晃腦:
“算你還算有良心,鬼混回來還記得帶好吃的給本仙姑,今夜元宵,你要是沒帶好吃的,本仙姑可要記小本子了,歐陽戎,一想到以後在彆的後世跟班麵前丟臉,是不是很害怕!”
妙思小表情得瑟道:
“這就叫人在做,精在看!唔唔唔好吃……是不是翰雷墨齋的元宵特供……活該他家墨賣得好……”
歐陽戎懶得理她,先把她放在書桌上,去換了身衣裳,重新出門。
今夜不帶【匠作】出門了,主要還是怕被繡娘看到,放在二人可能同乘的馬車裡太危險了。
要是繡娘偶然打開了琴盒,歐陽戎真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總不能翻手去翻她的那個裹劍布包,倒打一耙,互相指責吧?
她應該還不知道,葉薇睞已經向他吐露了她的身份。
這次繡娘主動提出,不來槐葉巷宅邸住,歐陽戎也是樂見其成。
不過,下午時,他每次提到家中嬸娘,繡娘好像都有點害怕的微小神態……
總而言之,現在這種東林寺悲田寄養院老病友的狀態就挺好的。
繡娘今日沒有拒絕不知情的他的熱情邀請,那就代表她短期內本來就不準備走。
至於原因,還用說嗎。
在“女官大人忠誠的狗頭軍師”狗官歐陽良翰的參謀下,現在外麵全是對雲夢越女的通緝。
繡娘能在承天寺藏到現在還沒被發現,繼續待在承天寺附近,是當下最穩妥的選擇。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而且現在回過頭看,繡娘會在星子湖邊一直守著,還有一個緣故。
被歐陽戎沉入星子湖的【匠作】。
今天早上馬車被人搜查過的事情,在撿回繡娘後,歐陽戎認真複盤了下,後知後覺的發現是虛驚一場。
這麼看,繡娘身上應該是有什麼能探查【匠作】氣息的東西,或者是她們雲夢劍澤傳承的秘術。
當初他在大孤山昏迷時,雲夢越女們在東林寺遊蕩時,很可能也是如此,被【匠作】吸引。
難怪雲夢大女君雪中燭她們總是陰魂不散的。
【匠作】一旦離開了封閉氣息的墨家劍匣,就會被她們察覺。
歐陽戎臉色沉思,換好了衣裳。
“瓏玲——”
頭上的冰白玉簪子歐陽戎沒換。
繡娘好像很喜歡這道聲音。
他抬手,摸了摸發冠上的冰白玉簪子,望著窗外天際的煙花,輕聲嘀咕:
“幸虧有它,原來如此,也不枉耗費五千……喂飽了你……”
“喂飽什麼?”
書桌上某個小墨精耳朵動了動,突然要素察覺,囔囔道:
“歐陽戎,伱是不是在外麵養了其它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