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驛何名?”
“青崖驛。”
漢陽縣衙,大堂內。
聽到報信小吏朝漢陽縣令的火急稟報,歐陽戎顧不上周圍縣官們的疑惑眼神,當場掏出一份地圖,攤開在桌上,仔細打量起來。
容真、秦纓二女也結束爭執,湊近觀摩。
一旁的漢陽縣令聽完消息,餘光瞥到三人動作,當即拍桌,怒而起立:
“青崖驛官是乾什麼吃的,本官三令五申,天乾物燥,小心走水,縣衙的話他們都當放屁了嗎,今日竟把整個驛站都燒了,真是一群碩鼠!碩鼠!”
報信小吏苦著臉道:
“縣令大人息怒,這火勢古怪,來的太快太猛,打這麼大都沒見過這種怪火,也不知是何物在燒,小的們都來不及取缸水……”
一道冷淡嗓音響起。
“這火是何顏色來著?”
漢陽縣令等官員看見,是主座上那位宮裝絕色小娘忽然開口問。
小吏老實回答:“幽綠色的,和鬼火似的。”
容真看向旁邊正在專心致誌研究地圖的儒衫青年,眼神若有所思。
那日水賊襲擊潯陽王府前,王府忽發一場大火,當時衛武在主石窟高台上,收到屬下稟告時,容真也在旁邊。
大堂內,漢陽縣令等了會兒,卻不見這位女史大人再啟唇,於是繼續板臉質問手下:
“驛內有沒有傷員?”
“沒,沒有!”
小吏心有餘悸道:
“聽說,大火燃起前,有一個紅衣裳小娘在驛站中到處敲鑼提醒,幸虧是傍晚,新來客人剛放下行李,沒人睡覺,收到預警都跑出來了,否則那火勢定然要燒死人……”
聽到“紅衣裳小娘”,容真微微側眸。
歐陽戎在地圖上移動的手指也停了片刻。
“廢物!真是一群廢物!”
漢陽縣令怒不可遏,指著小吏們痛罵:
“還要旅客提醒,你們都是白癡嗎,浪費朝廷糧食,這次火情必須問責徹查!”
坐在大堂主座的歐陽戎剛要抬頭,副位上的漢陽縣令突然轉頭,瞬間換了一副神色,看向了他。
隻見這位漢陽縣令,麵色又關心又慚愧,小心翼翼的問歐陽戎:
“刺史大人,女史大人,是不是您們二位要找的人,也經過青崖驛?
“幸虧這次沒有傷亡,否則這些廢物都跑不掉,要提頭來見,不過這次有驚無險的火情,本縣衙會徹查,定給兩位大人一個交代,對了,下官這就派人過去……”
歐陽戎突然開口:
“等等,一起去。”
漢陽縣令猶豫:“一起?可刺史大人、女史大人千金之軀……”
歐陽戎抬頭,指著地圖,認真道:
“本官看地圖上,離青崖驛最近的一處野渡口,可以停船,咱們從縣城渡口到這野渡口,大致半個時辰不到,接風宴請罪酒什麼的都免了,爾等立馬備船,然後召集縣衙全部人手一起過去,本官與女史大人乘船先走一步,青崖驛見。”
“可……是,是!”
漢陽縣令等官員一愣,可是不等他們再問,年輕刺史已經起身,帶著容真、秦纓二女急速離開。
眾人麵麵相覷,心中暗道,這位年輕刺史確實如同傳聞中那樣作風獨特、雷厲風行。
約莫一個時辰後。
青崖驛。
歐陽戎、容真等人縱馬抵達的時候,大火已經熄滅。
青崖驛一片廢墟殘骸。
衙役和借宿旅客們圍在廢墟外麵,有的在樹林中搭建帳篷,有的一臉沮喪憂心。
歐陽戎默默騎馬繞著廢墟轉悠了一圈,跟隨而來的漢陽官吏前去通知衙役集合。
秦纓和五十甲士也跟來了。
她留了幾人在漢陽縣渡口,等待承載秦彥卿大部隊的船隻抵達,報信指路。
“這火的顏色是有什麼特殊的嗎?”
秦纓忍不住問。
歐陽戎點頭。
在潯陽城分開前,他留了兩筒焚天蛟油給小師妹。
再結合剛剛報信小吏所言,這場大火是誰放的不言而喻。
秦纓見歐陽戎安靜不語,沒有催促,轉頭派甲士們散去,四處打探蹤跡。
歐陽戎找來青崖驛管事,認真問道:
“這火最先從哪兒升起?”
“火勢太快,不知,隻知道,是在後院,從後到前。”
“今日是不是有一夥姓蘇的人家抵達驛站休息?”
“沒錯,刺史大人怎麼知道的,難道是大人熟人?”
“人在哪?”
“火勢起來後,小人帶人忙著滅火,沒太注意,不過,這蘇姓人家有一個小娘,最先敲鑼提醒火勢,可能是她最早發現火情了,多虧有她,若是大人朋友,還請幫個小忙,替青崖驛全體夥計道謝一番……”
容真打斷問:“這蘇姓人家往哪走的你們都不知道嗎?他們原先要去哪?”
“不知,驛站的馬棚都被燒了,這蘇姓人家的馬車也未幸免,小人剛剛檢查了下,他們大多數行李也葬在火中了,實在慚愧,不過他們剛開始是說要去漢陽縣城了,不知現在是不是過去了,刺史大人、女史大人可以回漢陽縣找找……”
歐陽戎眼皮都沒抬一下。
漢陽縣城那邊留了人,若是“蘇姓人家”抵達縣城,會第一時間報信。
可從大火開始到現在,數個時辰過去了,漢陽縣城還沒消息,至少是沒進漢陽縣城的,難不成又是過城而不入?
就在歐陽戎沉吟之際。
秦纓帶一甲士匆匆趕來,還沒走近,就大嗓門道:
“歐陽良翰,外麵南下的官道上,發現了白虎衛蹤跡,他們是往南去了。”
容真蹙眉:
“南下官道?這條官道不就是去漢陽縣的方向,他們走多久了?咱們在漢陽縣怎麼沒碰到?”
“估計不超過半個時辰。”
容真轉過頭,語氣果斷:
“很大可能,是去追王爺他們了,這場大火十分蹊蹺,說不得是王爺用阻礙李從善他們的,但李從善或許沒這麼容易甩掉,現在看,王爺他們是往南走的,咱們現在就坐船回漢陽縣城,看能不能堵住,不能再失之交臂了。”
歐陽戎忽然問道:
“你覺得,這場火如何阻礙李從善?”
容真張了張嘴,又抿了下,嚴謹答道:“具體不知,但為何放火,總有目的。”
歐陽戎冷靜指出:
“此火沒有濃煙,也僅限驛站一地,也不是火燒山林,若是單純迷惑李從善的追蹤手段,放火無用,李從善繞過就是了。”
容真歪頭疑問:“那為何放火?”
歐陽戎沉默不語。
他目前隻能想到一種可能,那就是和當初在潯陽王府誆騙水賊的計劃一樣,在“火中飲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