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口良藥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哥哥的話難聽,但符合實際情況。處於空中樓閣的陳叔寶敢於和哥哥強嘴,便吃了哥哥一個嘴巴子。
頓時,陳叔寶的腦袋中,金星亂冒。哥哥呀,哥哥,你為什麼手這麼狠呢?我可是你的親弟弟啊。父母沒有了,你——他氣得火冒三丈,惱羞成怒地望著哥哥。
眼看,弟兄倆就要大動乾戈。於是,一向袒護弟弟的嫂嫂看到哥哥數落陳叔寶,便鼓足勇氣道“弟弟,要不就去學個書畫之類的,能發揮你的才能。”
嫂嫂反過來對丈夫數落道“乾嘛這樣逼迫弟弟呢?人各有誌,他的才華還沒有得到發揮,你就讓他乾自己想乾的事情吧。說不定將來,弟弟還有大作為呢。”
嫂嫂為他們解了圍。陳叔寶感謝這位賢良的嫂嫂。正應了那句話“老嫂比母。”陳叔寶在心中祈禱道“嫂嫂可謂是他的知己了。假若有一天,魚躍龍門,我會將嫂嫂敬到天上。”
倒黴的陳叔寶正應了那句話——百無一用是文人。他懶懶散散地走出家門,想去到街市上賣個書畫什麼的,碰碰運氣好了。他拿著一卷書畫邊走邊想,就憑我的本事,如果考取不了功名,便當民間畫師。就是賣畫也能衣食無憂。
文人的窮酸,在某些人眼裡被看作可恨,而他們有些人則覺得是可憐。
可是,陳叔寶覺得是懷才不遇。他剛出門,就遇到了一陣狂風。那狂風就像無形的手,撕扯著,將他的書畫紙張刮跑了。
弄書畫恰似片片雪花飛舞著。陳叔寶憤憤不平地自言自語道“人到了倒黴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
迂腐的陳叔寶怨天尤人道“狂風不知趣,紙張鋪滿地。我又沒惹伊,何必要淘氣?呀咿,呀咿。”
狂風刮走了紙張也就罷了,病鴨子偏偏遇到黃鼠狼——倒黴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地發生。
陳叔寶頂風去撿拾被大風刮跑的紙張,弄得筆墨紙硯散落一地,像丟盔撂甲的武士。他趴在地上撿呀撿呀,好不容易撿到了毛筆,卻被筆尖紮傷了眼睛。他酸酸地埋怨道“毛筆本寫字,竟然將吾欺。原是老朋友,也來耍兒戲。沒趣,沒趣。”
眯著眼睛去撿硯台的陳叔寶,在地上亂摸,怎麼也摸不到硯台。他索性地毯式地轟炸,摸——摸到的竟然是一灘狗屎。他無可奈何地自嘲道“狗屎尚能臭,文人不吃香。狗眼看人低,男兒當自強。荒唐,荒唐。”
臭氣熏天的狗屎弄得陳叔寶一手、一身臟臭。他就像獨眼龍一樣去薅路邊的南瓜葉子來擦,正好那南瓜葉子上趴著一隻馬蜂。
馬蜂被惹怒,螫住了陳叔寶的手。似觸電一般地疼痛,他“吸溜吸溜”地叫著,一邊甩著辣的手,還不忘作打油詩“小小馬蜂去求愛,趴上瓜葉來學害;螫住學兄紅酥手,死了變成一隻狗。詛咒,詛咒。”
那馬蜂螫了陳叔寶的手之後,“嗡嗡”地飛到了樹枝上。陳叔寶仰天長嘯道“老天爺呀,你睜睜眼——”他的話還沒說完,“噗嗤”一下,樹枝上的老鴉剛好要拉屎,便不偏不倚地屙了他一嘴鳥屎。
鳥屎卡在咽喉,陳叔寶惡心得要命——欺人太甚。簡直是欺人太甚也,就連倒黴的老鴉也欺負文人。
陳叔寶終於忍耐不住憤怒地叫道“無恥老鴉太缺德,糞便拉到文豪臉;有朝一日把仇報,讓你全家都戴孝。可笑,可笑。”
也不知道到底誰更可笑。算了,惹不起,該躲得起吧?今天出門不順,回去歇息歇息也罷,明日再來賣字畫,說不定能賺大錢呢。
陳叔寶轉身往家走,暈頭轉向地,一不小心掉進了茅坑裡,弄得渾身是糞。幸虧茅坑不是太深,沒把他淹死,在茅坑地撲騰、撲騰,巴巴叉叉地爬上來。
倒黴,倒了八輩子祖宗的血黴。陳叔寶臭氣熏天地回到家中,哥哥的氣就不打一處來,狠狠地訓斥道“沒有用的東西,還回家乾什麼?不如掉茅坑裡淹死算了。”
陳叔寶羞愧難當地說道“哥哥息怒,容賢弟一表。”
“去吧,去吧。哥哥實在拿他沒法,戲弄他道“窮酸文人去賣字,大風刮跑紙滿地。筆尖無眼紮傷你,手摸一灘臭狗屎。馬蜂螫住無能手,天上老鴉屙屎吃。沒羞,沒羞,真沒羞,跌進茅坑淹死算了。”
嫂嫂勸解道“莫怪弟弟了。人常說,人生不如意——十之。就這,平平安安地回到家就好。他也是儘心儘力了。不如明日我和他一起去賣字畫。”她轉身對陳叔寶安慰道“賢弟莫灰心,你先去坑塘洗洗。在這個家中,隻要有嫂子一口湯,就有你弟弟一口飯。我就是吃個螞蚱,也會給你留個大腿的。”
陳叔寶畢竟還是個少年,心智不夠成熟,也沒有獨立能力,經曆了這自謀職業的第一步,他感慨萬千。他聽嫂嫂的話,去池塘裡洗乾淨的身子,對嫂嫂還是感恩戴德的。甚至,他將嫂嫂視為伯樂。
靜靜地坐在家中無所事事。好在,有那冊書簡。讀書人嗎,愛書如命,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忽然想起藏在石橋下麵的那本書,陳叔寶便偷偷摸摸地去翻看。他好像對梅花玉杯著了迷。有朝一日能得到梅花玉杯,那可就一步登天了。陳叔寶啊,陳叔寶,老天爺會感動的,一旦我擁有了梅花玉杯,還需要賣字畫麼?
天真可笑的人,與陳叔寶一般想法的人,豈止一個?
沒有書讀,文人們也不會自甘寂寞。於是,說書的在民間風行。你不讓我讀書,不讓我寫竹簡,我們就口口相傳,聽書總可以吧。
說書,說說算了,就如同大風刮跑了,不會留下什麼把柄。
陳叔寶就去聽說書。夜幕降臨了,城牆根兒下那棵銀杏樹枝葉茂盛,形成了天然的說書場。
一位口齒伶俐的先生架起一個小邊鼓,一手拿著鼓槌兒,一手拿著銅質的月牙板,一詠三歎地唱起了“鼓兒哼”——
梅花玉杯傳家寶,不知淪落到何處?有人說,在子康的墓中,有人說在鐵蛋兒他老奶奶的墓中,有人說在蔡國,有人說被砸碎了——莫衷一是,到底去了哪裡?
鼓兒哼是一種民間的曲藝演唱形式,在沒有書讀的時代,此地非常流行“鼓兒哼”。
說書藝人眉飛色舞地講著於是,便出現了盜墓賊。這本是丹陽城裡一怪事,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說書的本來是講故事,可聽故事的陳叔寶卻上了心。
陳叔寶心中竊喜——好啊,我倒要聽聽,他怎麼知道梅花玉杯所藏的地點,說否與藏寶圖上的一樣?
唉,今天太可惜了。剛說道梅花玉杯,剛剛有了線索,便來了個“且聽下回分解”。下回就下回吧,反正明天就接著說了。
難道一個文弱書生,要去作盜墓賊麼?有了梅花玉杯,就有了享不儘的榮華富貴呀——天助我也。
不行,急於求成的陳叔寶腦筋“嘩”的一轉彎兒,莫非那個說書的?他一定知道梅花玉杯的下落,他一定知道梅花玉杯藏在哪裡,難道他是個盜墓賊?
不會吧?那說書人若是盜墓賊,又何必在大庭廣眾麵前暴露真是身份呢?
要不,去問一問?私下裡拜訪一下說書人?
可是,當陳叔寶去找那說書人時,早已人去樓空。在說書現場——大槐樹下,不見了鼓架子。怎麼辦?還是等到明天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