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柔和的陽光穿過帳篷,映照在一具宛如黑玉般的胴體上。
屈膝跪坐在帳中的暗精靈少女,雙手十指相扣,垂頭低聲呢喃:
“仁慈的地母,願您寬廣的胸懷,永安逝者的魂靈……”
做完了日常的祈禱之後,她轉頭看向身後,精致的臉上流露出一抹純淨的笑容:
“您醒了?”
兩顆跳動的大燈撞入視野,洛恩無奈撫額閉眼:
“先把衣服穿上。”
“哦。”
暗精靈少女乖乖點頭,將散落在四周的衣物重新穿好。
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停止,洛恩睜開眸子,打量了一番眼前的暗精靈少女後,有些不確定地開口:
“伊莉絲翠?”
暗精靈少女再次點頭,問道:
“看來,您見過我的【母親】了?她還是那麼恨我?”
洛恩有些驚訝。
之前【女兒】伊莉絲翠的人格上浮時,【母親】羅絲可是她的禁忌詞,稍一提及,就讓她理智近乎崩潰。
沒想到經過那位貝兒小姐的診療,兩種人格不僅奇跡性地穩固了下來,並且清晰知道了彼此的存在。
不得不說,那女人的確有點東西。
而看到洛恩長時間沒有說話,伊莉絲翠原本明媚的表情逐漸黯淡,幽幽歎了口氣:
“她還是不肯放過自己……”
洛恩從伊莉絲翠的話中隱約嗅到了【秘密】的氣味,不由好奇追問:
“怎麼說?”
伊莉絲翠似乎也被勾起了傾訴的欲望,娓娓道出了【母親】羅絲的過去。
她是從始祖尤彌爾身上最早誕生出的精靈,溫柔純真,對周圍的一切都抱有最大的善意。
那時候,精靈並沒有光與暗之分,大家是一家人。膚色和出生地的不同,並不妨礙她們共同狩獵,共同采集,共同分配,共同歌唱。
羅絲則憑借著卓越的領導力和創造力,將祭祀、舞蹈、樂曲、狩獵等等屬於精靈的文化完善,可謂是整個精靈族群的文明奠基人。
她也因為超然的地位和各個方麵的貢獻,被精靈們尊為【主母】,成為精靈國某種意義上的掌權人。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一些不和諧的聲音逐漸在族群中流傳開來。
光精靈出生於始祖尤彌爾屍體向陽的一麵,高貴聖潔;暗精靈出生於始祖尤彌爾屍體黑暗的一麵,低賤肮臟;
光精靈有權陽光普照的大地,暗精靈隻配呆在幽暗的深坑之中;
黑暗先於光明存在,她們的主母就是暗精靈的一員,暗精靈才是精靈國的統治者……
最初,羅絲並沒有意識到這些傳言的危險性,隻是單純地以為大家隻是像往常一般出現爭吵。
因此,她對所有精靈都抱有善意,努力勸說各方,相信這些小小的矛盾會隨著時間消散。
但最終,分歧造就了隔閡,隔閡產生了混亂,混亂引發了爭鬥……
無數的光精靈和暗精靈拿起武器,在自己的國土上展開瘋狂的廝殺,以此決定誰才是這裡的真正主人。
那是一場相當慘烈的戰爭。戰場的泥土被鮮血染成紅色,死難者數以萬計,遺落的頭盔都能堆成了小山……
直到阿薩神族介入,界定了光精靈和暗精靈的生存區域,這場血腥的廝殺才算告一段落。
而從那之後,羅絲就瘋了。
她認為是自己的優柔寡斷,自己的善良害死了自己的同胞。
北歐世界的本質是血與火。
唯有強者才可生存,弱者隻配淪為被命運支配的奴隸。
恐懼是比鋼鐵還要強大的工具,愛與尊敬都是既軟弱又無用的累贅!
而為了不讓心中那份的善良成為自己的弱點,她將曾經的那份自我切除。
於是,蜘蛛女神羅絲便就此誕生了。
她以殘忍為武器,以恐懼為食糧,鼓勵暗精靈們遵循叢林法則,互相廝殺,淘汰弱者,熱衷於看到陰謀與背叛,完全從一個極端走向了另一個極端……
洛恩聽完,幽幽看向伊莉絲翠:
“所以,你就是那份自我?”
伊莉絲翠點了點頭,長長歎了口氣:
“母親走錯了路,她這麼做沒有任何意義,隻是在折磨自己而已。”
她從羅絲的靈魂中分娩而出,是她不願麵對的過去。
作為一體同源的存在,沒人比她更清楚,羅絲在對那些暗精靈進行恐怖統治,對那些光精靈進行獵殺的同時,也在以此折磨著自己。
對於伊莉絲翠的看法,洛恩也表示認同。
正如他教導希裡的一樣,善良本身並沒有錯。
隻不過想要讓善良換來好的結果,需要時刻擦亮眼,拿好刀。
羅絲將暗精靈和光精靈的決裂歸咎於自身,並進行自我切割,屬實有點鑽牛角了。
而更讓洛恩在意的是,那些拔高光精靈,貶低暗精靈的傳言,最初是怎麼傳播的?
由於黑暗先於光明存在,加上羅絲這個【主母】也是暗精靈出身,暗精靈在精靈國的實力要明顯強出光精靈一截。
這種情況大肆宣揚光精靈生而高貴的理論,目的恐怕並不單純。
——以弱製強,禍亂之始!
如果這一切不是巧合,那麼精靈之國發生的很多事情就變得耐人尋味了起來。
洛恩抬頭仰望天際,深邃的眸子幽幽閃爍。
此時,伊莉絲翠平複了些情緒,向洛恩發出了誠懇的請求:
“如果可以的話,請您幫幫她吧。”。
洛恩皺了皺眉:“怎麼幫?”
“殺了她!”伊莉絲翠神色肅穆而真誠,“讓她從這份痛苦中解脫。”
聽到這話,洛恩頓覺一陣頭大。
這母女倆感情這麼好嗎?
一個比一個想弄死對方。
而且,能不能換個人折騰?怎麼都想拿他當刀?
為了不沾上這份因果,洛恩出言婉拒:
“這事還是你們自己商量吧,我恐怕插不上手。”
“不需要真的動手。”
伊莉絲翠抓起洛恩的右手,將其按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真誠地說道,
“我感覺得出來,您是她在外界唯一信任的人了。隻要您願意給予她足夠多的關懷,這份愛就一定能把那片黑暗融化!”
聽到伊莉絲翠的請求,洛恩有些哭笑不得。
伊莉絲翠猜錯了一點,羅絲願意服從和信任他,不是因為他能帶來光明。
恰恰相反,羅絲認為他是個災星,注定要化作一片劫火,點燃這個世界。
所以,這不是什麼光明感化黑暗的戲碼,而是小魔女找到組織的故事。
用愛感化我不會,讓人惡墮我比較在行,要不要試試?
看到洛恩遲遲沒有回答,伊莉絲翠誤以為洛恩不太樂意付出自己的【關愛】,於是將心一橫,選擇主動出擊:
“如果您對這方麵的知識不太懂,我可以教您。”
說著,伊莉絲翠四肢並用爬上床,閉上眸子,抿著櫻唇湊近,做出一副老手教新手親熱的舉動。
凡事皆有代價。
如果自己犧牲些色相,就能將【母親】從黑暗中解放,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但看著伊莉絲翠微微顫動的睫毛,以及頻繁做出吞咽動作的喉嚨,洛恩更加哭笑不得。
小妹妹,這方麵我教你還差不多。
好在,沒等伊莉絲翠正式下嘴,早起的凱蘭崔爾和希裡便鑽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