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密林。
伴隨著一陣壓抑的低咳,洛恩從深達百米的錐形巨坑中站起身,揮手拂去周圍濃密的煙塵,看向四周。
現場已麵目全非。
受這天外一擊的地塊大麵積沉陷,被高溫熔化的土壤淪為焦熾的岩漿,並向低窪處彙聚。而一片紅赤的幽光之中冒起令人毛骨悚然的氣泡。
強烈的衝擊波下,附近的山石儘數崩塌,林木劇烈燃燒,帶著硫磺味道的滾滾濃煙和物質焚化後的蒼白灰燼,隨風四散。
而烈焰之後的大地上,到處都是植物枯黑錯亂的根部,以及灰燼中蜷縮的動物屍骨,各種奇形怪狀的殘骸共同編織出一副令人望而生畏的地獄繪圖。
粗略估算,足足一個大型城市的麵積被瞬間摧毀,隻留下滿目的瘡痍。
“好險……”
阿爾托莉雅探出金發蓬亂的腦袋,抬起臟兮兮的臉蛋,舉目望向這宛如煉獄的場景,不禁心有餘悸。
要不是剛才自己的這位老師緊急將她護在身下,恐怕她已然喪命在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之下。
又被老師救了一次。
騎士王抬頭仰望著那俊美的半張側臉,心跳莫名加速,臉蛋也變得滾燙,不知是因為周圍熱浪的炙烤,還是因為自身血脈的加速流動。
正當阿爾托莉雅有些走神之際,腳下的大地劇烈顫動。
“嗡!”
一道金藍色光紋交織的光帶從地脈中噴湧而出,化作螺旋狀的光錨射入天空,形成鏈接天地的巨柱。
緊接著,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光錨相繼破土而出。
到了最後,從地脈中生出的光錨攀升到了十二根之多。
無數歐甘樹文在其中若隱若現,黃金色的星屑從光錨內部剝落,灑向大地,帶來獨特的律動與共鳴。
而隨著星屑落下,範圍內的魔力因子開始暴動,地上萬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產生畸變和失控。
土地退化、莊稼絕收;
水源乾涸、森林枯萎;
風暴橫行、生機絕跡。
肆虐的以太亂流卷起昏黃的沙塵,露出貧瘠土壤。昏黃的蒼穹和皸裂的大地,構成了觸目驚心的末日景象。
秩序似乎正在瓦解,世界似乎正在死去。
看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洛恩的腦仁疼得更加厲害:
“無忌他媽說的沒錯,真是越漂亮的女人越會騙人。”
“什麼?”阿爾托莉雅下意識問。
“沒什麼。你那三個姐姐好像擺了我們一道。”
洛恩隨口回了句,目光轉而落在阿爾托莉雅手中殘存的劍柄上,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石中劍】的另一項作用嗎?”
“是我以凡人之軀鑄就神業的鑰匙。隻要時間足夠,就能幫我激活地脈,重構神性的基盤。”
“但你手上的這把鑰匙被折斷了,再也無法按部就班地構築自己的神業。”
“您是說,這才是佩裡諾爾王約我決鬥的目的?”
“不止!”
洛恩搖了搖頭,看向矗立在天地間的十二根巨大光錨,以及正在急劇異變的世界,冷哼道,
“摧毀了你手上的鑰匙隻是第一步,借此喚醒地脈中的第二把鑰匙,讓世界重歸於達努的支配之下,才是她們的真正目的。”
“地脈中的第二把鑰匙?您是指這十二柄聖槍?可它們是什麼時候被埋進地脈……”
阿爾托莉雅微微一怔,答案脫口而出,
“那十二枚【淨化】地脈的聖釘!”
為了掃除不列顛淤積的災厄之力,她率領圓桌騎士進行了十二次王朝戰爭,而每攻下一片區域,妖精們便會在地脈中嵌入一枚【聖釘】,美名其曰淨化地脈。
現在看來,那所謂淨化地脈的【聖釘】,根本就是聖槍倫戈米尼亞德的分靈。
其目的,就是為了日後用聖槍取代聖劍,從她手中奪走支配世界的【天命】,交由大母神達努掌控。
“轟轟轟轟!”
與此同時,十二柄生長完畢的聖槍連接成完美的圓環,從不列顛外側向內部收縮。
光芒所過之處,萬物湮滅,世界崩塌,一切有形的個體都被分解為純淨的靈子,收歸入天空的金藍色漩渦中。
看著眼前的異象,阿爾托莉雅滿臉沮喪:
“看樣子,我的三個姐姐根本不打算給我成長的時間,她們準備利用聖槍的權能收束直接摧毀這片心像世界。等世界崩塌,一切湮滅,我和達努的意誌就會被強行融合。我剛失去了代表不列顛天命的【石中劍】,圓桌騎士團內部又出現分裂,加上人生又極其短暫,最後等待我的,恐怕隻能是被達努的神性同化這一結局。”
“嗯,不用直接交手,就能達成目的,很聰明的做法。”
洛恩點了點頭,臉上卻泛起一絲戲謔的笑容,
“不過沒關係,我也有貨!既然她們做了初一,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隨即,在阿爾托莉雅錯愕的目光下,洛恩高高抬手,從銀白色的漩渦門扉中招來一隻滿盈的金色大杯,向地麵傾倒。
與此同時,聖潔縹緲之音從天空傳來,回蕩向四麵八方。
“宣告:吾司戮,吾司生;吾所傷,吾所愈。
無從逾者乃吾掌心!無從遁者乃吾目光!
萬物有序,生滅各行其道。
殘敗者,衰老者,吾皆召回。
托於吾,師於吾,遵於吾。
休憩之刻,未忘歌,未忘祈,未忘吾。
以吾之輕,卸除一切重擔。
寬恕即在當下,注膏油且烙記印。
此世尊吾之名為聖,祈吾之國降臨,吾之旨意,將暢行於大地,如奉從於天上!
因榮耀、威嚴、能力、權柄、國度,皆歸於我。
從萬古以前,到現在,直至永永遠遠!
——將憐憫注視於此!”
滋滋!
那琥珀色的美酒化作液態的黃金,讓逐漸崩塌的世界蒙上了一層神聖的金光。正在收縮的十二柄聖槍剛一觸碰到這黃金的光芒,內部的無數歐甘樹文瞬間被燒融分解,推進之勢為之一緩。
一個個在聖槍之光圍剿下劫後餘生的生命,抬起頭顱,仰望著被黃金色神液覆蓋的天穹,激動地頂禮膜拜。
何等美妙!何等偉岸!何等慈愛!
至上之光,神上之神,感謝您的庇佑與垂憐。
而看到聖槍的收束被成功阻止,阿爾托莉雅不由興奮地揮了揮拳頭:
“老師,我們成功了!”
“彆高興的太早,這隻是暫時的。”
洛恩瞥了愛徒一眼,沒好氣地提醒道,
“對於這片【世界】來說,我隻是個外來者,強行動用太多超越限製的力量,有可能會被強行驅逐出去。所以【聖杯】隻能幫你延緩【聖槍】的侵蝕,無法成為決勝的關鍵。最後想要擊敗達努留下的神性殘渣,建立自己的神業,徹底支配這個世界,你還需要一件東西。”
“什麼?”
“一把新的鑰匙。”
洛恩看了一眼阿爾托莉雅手中的劍柄,悠然開口。
隨即,他俯身從地上翻開的泥土中撿起一枚精致的青銅小鐘,輕輕搖晃。
伴隨著一陣悅耳的鐘鳴,充滿夢幻感的磷光從小鐘上剝落,周圍泛起氤氳的水霧。
水霧儘頭,似乎是一片蔚藍的湖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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