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韓王信不抵抗+免費效命的束手就擒下,匈奴人也得以向南翻越句注山,以直撲晉陽。
晉陽,既是如今漢室的代國國都,也是後世人所常聽到的:太原。
那一場戰爭最終的結果,也就不必多贅述了。
——平城戰役,白登之圍之類,後世人基本都有所知解。
而按照原本的曆史進程,當時間來到漢武大帝在位時期,也就是如今這個時間線,天子榮即位後的這段時間,匈奴人針對漢室的軍事活動會越來越頻繁,強度越來越大、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麵對匈奴人愈發猖狂的侵犯,漢武大帝自然是咽不下這口氣,於是便從即位開始,就一直在著手反擊報複。
漢武帝元光五年,漢武大帝頒詔,征發民夫、兵卒整修雁門關。
也幾乎是在雁門關被整修完畢後的次年開始,作為絕代雙驕的衛青、霍去病,以及李廣、程不識等名將,也隨之開始以雁門古塞,作為北出塞外的最後一站。
漢元帝時,王昭君出塞和親,走的也同樣是雁門關……
明白了以上這些——這些有關於雁門關的曆史,便也就不難發現:雁門郡這個地方,之所以叫‘雁門郡’,與其說是因為其治下有座雁門山;
還不如直言不諱的承認:雁門關的存在,是雁門郡重要戰略地位的源頭。
念及此,劉榮也終於戀戀不舍的,將目光從身前的沙盤上收回片刻。
含笑抬起頭,望向數年不見,麵上已能略看出風霜的郅都,便見劉榮嗬笑著一招手。
“將軍且來。”
不知為何;
劉榮這一聲‘將軍’,沒有讓郅都聽出有半點違和。
恰恰相反——正是劉榮這一聲板板正正的‘將軍’,讓郅都恨不可能直接原地參軍,成為漢家真正的將軍!
即便沒這麼做,郅都實際上,差不多也能算是漢家的宿將了。
——自有漢以來,漢家北方邊牆的戰略防守人物,便向來都是由地方郡國來具體負責。
比如燕王、代王、趙王,再苦再難,也得先把關外的匈奴人給打舒服了,然後再給大後方做彙報不遲。
諸侯宗藩如此,外臣掌控下的邊關郡縣,那就更是如此了。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無論是如今還是過去,漢家的邊牆,其守備主將向來都是有極高的戰術自主權,以及部分程度的戰略自主權。
當匈奴人兵臨城下,包括雁門、上、代、北地、隴右在內的北牆諸郡,都可以在各自主將——也就是郡太守或郡都尉的倡導下,自發組織起反抗和抵禦外敵入侵的方向。
也正是由於這個原因,所有朝堂內外,有這麼一個上不得台麵的說法。
——內陸的郡太守,那是官;
邊關的郡太守,那是將。
很顯然,對於劉榮‘將軍’的稱呼,郅都極其受用。
畢竟是邊關太守,這一聲將軍,無疑是對郅都過往這幾年的工作,所能給予的最直接,最簡單粗暴的肯定。
循著劉榮的呼喚應聲走上前,並順著劉榮的目光低下頭,看向那座地基沙盤的局部區域,‘河西’二字首先映入郅都視野當中。
隻是很快,郅都便由看向那片區域的右側,另外一片名為‘河套’的區域。
而後,郅都的臉色便有些古怪了起來。
對於程不識這個小老弟,郅都的感情可謂是愈發的複雜了。
最開始,當今劉榮外放程不識,去北地做邊關郡太守,郅都還隻當是尋常。
卻不料一步慢,步步慢。
等程不識在北地打完朝那之戰,平調去雁門做郡太守時,程不識都已經封侯樂!
反觀郅都,卻隻能去給這個曾經的小老弟、後生晚輩做副官,任雁門都尉。
等人家調走了——從雁門太守轉任朔方太守,去和河套前線,郅都才得以順位遞補,為雁門太守。
有一段時間,製度甚至這樣調侃自己。
——程不識下一次調任,自己或許又可以跑去朔方郡,繼續拾人牙慧,擔任朔方郡守了……
將飛散的心緒拉回眼下,郅都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有些‘異常’的高闕所吸引。
去年,漢匈河套馬邑之戰,郅都所部雖然沒有直接參與戰鬥,卻也終究是以預備機動力量的成份,參加了那場戰役的。
作為馬邑分戰場唯二的兩位負責人之一——哪怕是副的那個,郅都也不可能不明白:雁門分戰場拖住匈奴單於庭主力,是為了給河套戰場上的漢軍主力,爭取更多的時間以謀奪河套!
自然,郅都也不可能不明白河套地區的地形,以及得到河套之後,漢家在西、北兩側,各應該如何布防。
其中的重中之重,顯然就是和幕南隔著大河,又遙相對望的河套北部區域。
準確的說,是高闕及周邊地區。
而現在,郅都卻驚訝的發現:眼前這個沙盤上,高闕南側的護城河,沒了!
從沙盤上插著的幾片三角小旗來看,劉榮方才似乎還同某個人,以‘高闕沒有護城河’為前提,進行了一場兵棋推演。
是誰和劉榮兵棋推演,郅都不是很關心,也不大在乎。
隻是‘高闕沒有護城河’這個先決條件……
“陛下,可是欲凜冬發兵,使大軍夜渡大河,再夜襲高闕?”
終歸是先孝景皇帝口中的‘國之爪牙,戰克之將’。
幾乎隻是在三兩息間,郅都便通過沙盤上,那條本該位於高闕以南,卻被沙土填實的護城河:大河之上,看出了劉榮的真實意圖。
如是發出一問,待劉榮似笑非笑的低頭看向沙盤,又見郅都自顧自皺起了眉頭。
許久,方再開頭道:“確激進了些。”
“但也確實是過往數十年,乃至未來數十年,都難得一見的天賜良機。”
“而且,和陛下謀奪河套一樣:這法子,隻能用這麼一次。”
“一旦沒成,往後要再想拿下高闕,可就是難上加難,幾無可能了。”
看著原本還有些落寞、唏噓的郅都,眨眼間便進入到自信滿滿,侃侃而談的狀態,劉榮也終於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意。
卻並未直接回答郅都的問題,而是意有所指道:“卿在雁門,待得可還習慣?”
“沒仗打,怕也是憋壞了吧……”
…
“今年冬天,朕欲於朔方‘圍獵’。”
“獵物、獵場,良弓、長劍皆是齊了。”
“隻不知,先帝口中的戰克之將、國之爪牙,可否能為朕鷹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