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出點頭,仍舊不足一成。
——總傷亡率不足一成!
自有漢以來,彆說是北牆戰事,便是平頂異姓諸侯、宗親諸侯之亂,又有哪一場戰爭的傷亡率,是能控製在一成以下的?
是,軍隊的陣亡率超過一成,就會軍心不振,超過兩成就會軍心渙散,超過三成,便隨時可能會潰散。
這條定律,幾乎適用於冷兵器時代的任何一支軍隊,乃至於絕大多數後世近現代部隊。
但這裡的標準,是陣亡率,而非傷亡率!
傷亡率對軍心士氣的影響,隻需要還原這樣一個場景,就可見一斑了。
你是一個兵卒,和其餘九名同袍一起,共同保衛一段城牆。
守城第一天,和你緊挨著作戰的朋友,戰死了。
第三天,你的伍長戰死了。
第四天,你同村的鄉黨,一個半大小子,也戰死了。
城牆上,隻剩下你們七個人。
你是什麼心情?
你還有信心守住這段城牆、打贏這場戰爭嗎?
即便有——戰爭結束後,你回到家鄉,如何麵對你的鄉鄰、你上官的遺孤遺孀,以及你朋友的父母雙親?
同樣的場景:你還是個兵卒,也還是和九個戰友守一段城牆。
第一天,你的朋友、鄉黨、伍長,都負傷被送下城牆了。
當晚下城牆,你還去看了他們。
他們傷得有輕有重——朋友被劃了一道口子,鄉黨被刺傷了小腿肉,伍長被砍斷了幾根手指。
你有點難過,但還遠遠沒到無心作戰的程度。
第二天,你們餘下七人,又有兩人負傷。
你還是在當晚去探望了他們,他們傷得有點重,以後可能都要下不了床了,但總歸還活著。
第三天,你們餘下五人,又傷一個。
補充兵源終於來了,你們又湊夠了十人,你認識的卻隻有三個最初,就在一起作戰的戰友。
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
到第七天的時候,這段城牆上,已經沒有你認識的、最初就並肩作戰的戰友了。
你身邊,是九個新兵蛋子。
至於你九個負傷的戰友,有一個傷重不治,餘下八人都在傷兵營躺著,見天的聊天吹水。
見到你來,動不動還說你蠢、說你笨,不如一起去傷兵營躺著。
你也隻是笑笑,而後告訴自己:這城,得守住!
無論戰友們最終活不活的下來,都得把他們帶回家鄉!
…
這,就是‘陣亡率’和‘傷亡率’,最真實的寫照。
傷亡,多半是傷,小半是亡。
且幸存者的注意力,會本能的被‘傷者’吸引,除非有極深的淵源,否則,陣亡者總是會被忽視。
——不是因為他們不重要,而是人體的保護機製,會強迫幸存者遺漏、淡忘陣亡者,以保持情緒的穩定。
而陣亡率,往往最能直觀影響一支軍隊的軍心士氣,甚至是接下來的戰鬥走向。
因為當你身邊的人,都是戰死,而非負傷,那你的情緒就會不可避免的堆積。
戰友有傷有亡,你還能把注意力集中在‘傷者’身上,和他聊聊天、說說話,來轉移注意力。
但如果隻有陣亡者,那你隻能強迫自己接受現實:戰友們正在迅速死去。
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要輪到你。
戰友的妻兒老小、父母雙親,都已經注定成為鄉裡的閒人懶漢、地痞無賴欺辱撕咬的目標。
你也快了。
等你也戰死,你的父母雙親,妻兒、家人,也會成為惡鄰眼中最肥美、最好拿捏,且根本不用擔心反噬的肥肉。
然後,你就成了行屍走肉。
你不知道自己為誰而戰,為何而戰。
為國?
戰友們一個個死去,部隊都快死完了,城都快破了!
國,又撐得了多久?
為家?
你要戰死了……
你的家人,即將成為砧板上的肉,任由惡人撕咬瓜分……
為的哪門子的家……
可以說,這場高闕之戰,劉榮最高興的,甚至都不是攻下高闕本身。
而是在攻下高闕,完成如此遠大且宏偉的戰略目標,為漢家帶來了如此重大的戰略收獲、對匈奴人造成了如此重大的戰略打擊的同時,傷亡率,仍舊被控製在了一個完全可以接受——甚至低到遠超預期的程度。
劉榮一向都堅持這樣一個說法。
——戰爭,打的是後勤,打的是國力,但歸根結底,打的是人。
隻要人還在,那就什麼都好說,什麼都有可能。
可若是人不在了,那即便是富用萬裡國土,也終歸沒人守住這塊沃土。
後世有這樣一句笑談。
——身處亂世,彆人屯糧我屯槍,彆人就是我糧倉。
同樣的道理。
彆人占地我爆兵,彆人,也就是我的後花園了……
“郅都,程不識,功在千秋啊~”
“——後世朱明,戰神一戰而沒諸夏精銳,徹底葬送了我華夏國運。”
“如今,高闕一戰,我漢家幾可謂無甚損失,又如何不能算作是國運昌隆?”
如是想著,劉榮隻微微翹起嘴角,大手一揮。
“擬詔!”
“封:雁門太守前將軍郅都,為建成侯,食邑二千二百戶。”
“朔方太守,車騎將軍,博望侯程不識,溢封食邑五千戶!”
“進博望侯程不識,為大司馬!”
“統領高闕戰事,又一應糧草軍械供輸事!”
…
“再使少府,自河套調運牛百頭,羊千隻,至高闕犒勞全軍。”
“凡內帑所存之物,與‘禦寒’二字相關者,且起運送往高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