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了言家,耳聞各種喧囂熱鬨之聲,道賀、寒暄之聲不絕於耳,聽來也知,這子爵標準的排場定是不小。雖有喜娘在旁時刻提點自己需要做什麼,也不時覺得頭昏眼花,等至戌時拜了天地,她便被攙扶至喜房,靜待她的夫君歸來。
折騰了一整天,安思鬱腹中空空,晨起雖進了些小食,早就不知道消化到哪裡去了,此時除了頭暈,腹中似還隱隱作痛。
為她掀起喜帕之人還未回來,蓋了一整天,她有些憋的難受,突然間,她似想到了什麼,心緒一轉,喜帕下的雙眼似亮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在衣袖中摸索著,少時,似摸到一物,她便將此物捏在手心,心下似是安定了幾分。
那是一根銀針,亦是安思鬱善用之物!
如若一會那人敢造次,就讓他嘗嘗這根銀針的厲害!
不知又過了多久,她有些昏昏欲睡之時,忽然聽到一陣緩慢、似有些躊躇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她頓時呼吸斂起,清醒了大半分,心跳也莫名快了幾拍,有些緊張起來,忙捏好手中之物,恢複了正襟危坐。
那人輕推門而入,複又輕輕將門關上,便徑直向安思鬱走來。
一步,兩步,三步……每走近一步,安思鬱的心就提起一分,手中握拳,不由得也更緊一分……
那人行至安思鬱眼前,停下,並無其他動作,似乎在猶疑著什麼……
安思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感覺此生從未這麼緊張過……
那人手臂微有動作,似乎取了什麼在手,“大約是去拿喜秤了吧。“安思鬱覺察著此人的一舉一動,緊張之餘,腦中卻未停止思索。還未反應過來,忽覺眼前一亮,紅光儘除,她下意識抬起了頭,下一秒,眼神正正對上了用喜秤挑起她喜帕之人!
就這一秒!隻一秒!眼神對上的瞬間,安思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衝上了頭頂,猶如一道驚雷在她頭頂炸裂!
是他!竟是他!
明明今日之前,安思鬱已經下定決心,在心裡永久塵封住那雙眼睛、那個人,可這一刻,那雙風雪中一麵匆匆、卻時時入魂的眼睛,此時身著和她一般的大紅喜袍,挺拔頎立在她的眼前!她萬萬沒想到,她嫁的這個人,三品將軍言子期,竟就是他!
刹那間,安思鬱有些無所適從,手腳似也無從安放起來,她的心緒全亂了!恍然間,忽覺手心一痛,她不禁“哎呦“叫出了聲。她忙下意識攤開手心,那根原本想要“修理”對方不軌行為的銀針,此刻已直直插入了她的手心中……
壞了!怎麼在這個時候……?
五分驚異,五分尷尬。驚異於他突如其來的發難,尷尬於被他發現的小心思。
安思鬱自學醫起便針不離手,習慣性會將銀針彆在袖口之內,以備不時之需,饒是身著喜服,也習慣性的取了一根彆上。蒙著喜帕獨坐之時,她偷偷取出了藏匿在袖中的銀針握在手心,想著若是等下對方欲對她不軌,則可用來防身。而剛剛確認她那莫名其妙的夫君竟就是他!心中大驚之餘,亂了思緒,手中一抖,未注意針尖微移,竟傷了自己!
蠢到家,也糗到家了!她忙將銀針拔出,試圖藏於身後,握著針尾的手腕卻驀然一緊,被麵前之人死死鉗住,身體被陡然拉起,差點與他撞了個滿懷!
那雙眼睛近在她眼前,眼神中,滿是冷峻的狐疑、警惕,正似一把鋒刃一般,在她麵前無死角的審視,似要將她生吞活剝一般!她不禁打了個寒戰,勉強的擠出一絲笑容,道“你……抓疼我了。”
聽到這個軟糯的聲音,似曾相識,她的新郎先是一怔,手上的鉗製不自覺的鬆了一些,仔細的注視著麵前自己的新娘,隻是眼神中,方才的狠厲警惕,幾乎消失殆儘!
“我們……是不是見過?”他試探道,聲音一如從前一般的低沉,磁性,悅耳。
安思鬱臉上有些發燒,幸好她渾身上下都是紅色,連同這間屋子,連同麵前的這個人都是一樣的大紅,正正掩蓋住了她此刻的窘態。此時,見他並未完全認出自己,她心下隱隱的有幾分失落,同時也暗暗鬆了口氣……
畢竟,之前相遇的那兩次,即便給他留下了些印象,也多是狼狽、窘迫的自己。既然如此,不如希望他不要將自認出,那樣反而會好些……
“沒有……”安思鬱忙將臉彆過一旁,小聲道。
她實在不善於撒謊,她的閃爍神態,恐怕隻會讓對方更加狐疑。
果然,她的新郎並未有任何言語,而是將握著她手腕的手突然翻過一邊!同時,另一隻手將她手中銀針迅速抽走,使她不得不將自己的手心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