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差梅幽幽冷笑:“那可說不準,畢竟你的眼光我是清楚的,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你推薦上來的人,可都是和你一樣的死腦筋,根本就不適合當鬼差。”
聽著兩人的講話,南靈鶴有些暈了:“桀哥,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我怎麼什麼都聽不懂?”
鬼差梅瞥了葉桀一眼,見他沒有開口的打算,便替葉桀開口道:
“你桀哥以前也帶過一位鬼差入門,那人好像是叫花豹來著,一看麵相就知道沉不住氣。鬼差要做的是收屍引魂,維係世間天道運轉,不是打抱不平救人於水火。他那次的任務,聽說是替一名即將落入賊人之手的女子引魂,結果血氣方剛的他,不忍看到女子受賊人玷汙,擅自違背冥府律令,將那夥賊人殺光,雖然救下了那名女子,自己也犯了鬼差不得惡意傷人的大忌,不得不叛逃出走,從此被當成厲鬼,受到冥府通緝,懸賞令至今都還掛在廣王殿中。”
南靈鶴驚訝捂嘴:“如果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們……什麼都不能做嗎?”
鬼差梅搖頭:“凡事皆有天意,凡人皆有命數。鬼差能做的隻有順天而為,違抗冥府戒律的,最後隻能淪為惡鬼。心懷正義的人,是當不好鬼差的。”
說到最後,鬼差梅嘴角微微上翹,勾勒出幾分戲謔的弧度:“花豹叛逃後,葉桀作為給他發推薦令的鬼差,自然也難逃其咎,被罰了得有五萬陰德。”
說著,鬼差梅緩緩轉動深邃的眼眸,落在了大氣也不敢出一口的南靈鶴身上,蒼白的麵容更顯冰冷:
“明白了嗎?我若是給你發推薦令,萬一你違抗冥府戒律,我也要背連坐處罰的。除非你的身上,真的有什麼過人之處,否則的話,我從不輕易發推薦令。”
感受著鬼差梅身上的絲絲寒意,南靈鶴縮了縮脖子,眼神遊移,伸手去抓葉桀的衣袖。
葉桀拍了拍南靈鶴的後背,安撫她不要擔心,又替她開口道:
“南靈鶴的身上,有著十分特彆的天賦神通,足以勝任鬼差之職。我身上一個天賦神通都沒有,不也當了一甲子鬼差嗎?假以時日,她的成就一定在我之上。”
聞言,鬼差梅發出一連串的輕笑,眸中卻透著取笑與嘲弄:
“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能否勝任鬼差的標準,看的不是身上的天賦神通,而是其骨子裡的本性。她身上的天賦神通再特彆,又能特彆到哪去?難道你還能告訴我,她身上有著九種上等天賦神通,乃是經由一品轉生投胎不成?”
見南靈鶴目光躲閃,整個身軀朝葉桀那邊貼過去,鬼差梅微微搖頭道:
“如今廣王殿內魍魎橫行,越是泯滅良知,一心從遊魂身上榨取陰德,越是有著充足的修煉資源,越是能混的風生水起,像你桀哥這樣的已經不多了。正直善良的人,是當不好鬼差的,最好的結果,也隻能像你桀哥這樣,白白蹉跎六十年歲月,最後什麼也沒撈著。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南靈鶴抿了抿唇,不知所措,葉桀正欲開口,鬼差梅卻向他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同時毫不留情的朝南靈鶴散發出冰冷刺骨的氣勢,眼中也帶著幾分審視的意味:
“當今世上隻有三種鬼差,一種是愚鈍的豬,像你桀哥,一種是馴化的狗,像我,你又是哪一種?”
葉桀無奈:“說彆人是豬真的好嗎?”
鬼差梅哈哈一笑:“豬突猛進,豈不快哉?”
南靈鶴微微低頭,扳著手指數了數,用幾乎快要聽不見的語調悄聲道:“豬、狗……那不是隻有兩種嗎?還有一種呢?”
“哦?”鬼差梅來了興趣,伸手用力拍桌,盯著南靈鶴震聲高呼道,“最後一種,乃是超越凡俗,隻存在於令人向往與畏懼的遙遠傳說當中,注定與你我無緣的存在。那一種是過江的龍,你認為你是龍嗎?!”
氛圍一下變得冰冷沉悶,除了鬼差梅的高呼,仍在雅間之內回響,此外便是一片死寂,無言的寂靜將眾人籠罩,就連呼吸也變得徹底凝固,存留下來的,唯有令人難以忍受的壓抑窒息。
“你不是龍,也不是像我一樣的狗,隻是一個沒搞清楚狀況的遊魂,我看你還是快點轉生去吧。冥府不是適合你待的地方,留在這裡,你要與冤魂相伴,要與厲鬼為敵,你真的有那個勇氣嗎?”
在鬼差梅的氣勢壓迫下,南靈鶴身軀緊縮,張了張嘴,卻根本說不出任何話語,隻能將求助的目光望向葉桀。
她的手不知從何時起,便牢牢緊握住了葉桀冰冷枯瘦的手掌,當中傳來的力道之大,就連葉桀也隱隱感到有些生疼,她睜著脆弱又無助的大眼睛望著葉桀,就像墜入河流的人,渴望著有人能夠將其一把拉起。
葉桀微微一歎,也許向鬼差梅要推薦令,並不是一個合適的主意,可彆推薦令沒拿到,反倒把南靈鶴嚇著了,還是之後再想辦法吧。
葉桀正想說些什麼,卻聽得一陣悠揚婉轉,飄忽神秘的琴聲由遠及近,從雅間外傳了進來。
突如其來的琵琶琴聲,就像是初春時的細雨,有著滋潤心靈,驅散寒冬陰霾的神奇功效。琴聲不疾不徐,優美悅耳,就像是緩緩舒展開來的畫卷,唯有細細品味,方才能明白當中勾勒的動人心弦的故事。
儘管未曾得見琴音的主人,但隻要悠揚的琵琶琴聲漸漸響起,任誰的腦海中都會不自主的浮現,那青蔥玉指撥弄琴弦的畫麵。古老而動人的優美旋律,足以令大地見棄,磐石開道。
雅間內,鬼差梅在聽聞此音後,更是微微一愣:“那是蘭姐的琵琶玄音……說來也怪,我曾聽其他鬼差談起,蘭姐因心事所困,隻要奏響琴弦,當中傳來的唯有無儘苦澀,直教人潸然淚下,近日來已沒法繼續演奏。隻是如今一聽,琴聲中透著歡快喜悅,莫非她已一掃心霾?也不知她的心病是被哪位高人醫好……”
搖了搖頭,鬼差梅又道:“蘭姐的琵琶玄音,聽過的鬼差沒有說不好的。隻是聽一曲的價格著實昂貴,就連我,也是在多年前判官請客的慶功宴上有幸聽過一曲,桀哥你就更不用說了,隻怕這輩子,都沒有勾欄聽曲的機會……”
話音未落,卻聽得吱呀一聲,雅間的房門打開了,迎麵走來的,是一位盤發圓臉,身著天青淡雅露肩裙,懷抱白玉象牙琵琶的柔美女子。
來者正是鬼差梅提及的蘭姐,卻見蘭姐豐滿的紅唇微微上翹,朝雅間內兩人躬身行禮,輕啟朱唇道:“小女子玉蘭,特來此為葉桀哥哥與鶴姑娘獻上一曲,聊表感激。”
“什麼,這不可能……”將此情此景看在眼中,鬼差梅瞠目結舌,看了眼蘭姐,又看了眼一旁的葉桀,一時間張大了嘴,下巴都快掉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