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雪寒霜耐歲寒!
這些時日以來,傅雪該做的全做了,先是著令東境下達禁行的告示,所有行商與過路人需繞道南邊入境。
然後在邊界增加哨卡。
軍中被細細篩查了一遍,巡邊的人手增加了數倍,弩署坊及各關卡的庫房重兵把守。
但封夜行就像消失了一般,又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傅雪將帶來的錦衣衛全部分散至各個城鎮,通知各地官府城隘時時警惕麵容有異之人,隻要身高符合條件,就統統捉拿歸案。
雖然如此,她卻並不覺得封夜行已經離開了這裡,她更懷疑封夜行就躲在邊界處,在哪個角落窺視他們的一舉一動,說不準在什麼關鍵的時候就會蹦出來給她致命一擊。
這種需千日防賊的感覺很糟。
若封夜行當真還滯留在邊境,依目前的形勢,他在東彥邊界比在北陰的可能性更大。
芳官便傳了消息給陸奇年,依陸奇年身份的特殊性,隻有他可以進入東彥邊軍管轄的範圍內明目張膽的進行搜尋。
陸奇年還沒趕到,步天行被發配至邊關的消息倒是先傳了過來。
步天行走的倉促,夏觀風的消息遞過來時,步天行差不多也要到了。
紀彥清就用他那隻偷偷跟著他們的到達邊關的鷹隼往這邊遞消息,想看看傅雪有沒有什麼良策把步天行收拾了,省得他回回跟著挨打。
傅雪回了他一個“不急。”
就這一個不急,他累計挨了二十軍棍了。
此時傅雪正在一個距軍營兩個時辰路程的小鎮子裡,尋了最大的一間酒樓,坐在二樓靠近欄杆的地方,邊吃茶邊等人。
一樓熱鬨的很,原因是鎮裡有好幾個年輕人要結伴入京參考。
有些是要參加七月末國子監招生考,還有些則是參加八月的武舉。
這些人家湊了些銀子出來,辦了幾桌席給他們餞行,桌上的兩名夫子被那些考生的父母圍著敬酒,七嘴八舌說些感激的話。
為首一中年人道“先生們教導吾兒多年,從去歲起,卻再未收過束修,我等過意不去,特備下一些……”他說著,從袖中摸出兩隻錢袋。
那兩名夫子齊齊後退,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這可使不得,使不得。”
中年人跟上前將錢袋往一名夫子手中塞“這是我們的一點心意,還望兩位先生不要嫌棄。”
那夫子推了回去“子軒,《法典》有雲,貪腐納賄受幾何,罪幾何?”
叫子軒的半大青年站起身來,背道“《法典》第條,貪腐納賄價值二兩及以下,鞭十罰銀十入獄三十日不可入仕……貪腐納賄價值二兩以上及十兩以下,鞭十罰銀三十入獄……”
他背得十分流利,兩位夫子很是滿意,那些父母卻很不解“這如何就成了貪腐?”
一夫子笑道“朝廷出錢廣建學堂,也是朝廷出錢廣招夫子,去歲朝廷為了鼓勵入學普及義務教育,免了學生束修,我們啊,雖未收學生的束修,卻是因為朝廷承擔了這筆費用,我們是得了朝廷發放的……呃……工錢。”
另一名夫子接著說道“我們既已得了朝廷發的銀錢,再收學生的,那就等於得了兩份工錢,不是貪腐也是納賄,當朝儲君可是極其厭惡貪腐納賄之輩,所以刑罰定得極重,如今律法普及,人人皆有法可依,我等可不敢知法犯法啊。”
那些父母有些恍然“竟是這樣,”又有些疑問“朝廷可真沒少花錢,鑿井開河、發放種子,免稅賦、又免束修,去歲年前,朝廷還組織四處募捐,如今哪來這許多銀子……”
一夫子道“聽說當初僅查抄封家家財,就查了好幾個月……又懲治了許多貪官……”
“當朝儲君曾言,取之於民,用之於民……”
聞釗與宋辭聽得津津有味,越發覺得自己有眼光。
就聽傅雪不可思議道“古人於背書方麵就是厲害,這麼厚的《法典》都能背得下來。”
古人芳官有些不滿“古人?那孩子比您年幼。”
傅雪一噎,“你變了,你是代替我那二姐姐來懲罰我的麼……”
有人問道“是誰要懲罰你?”
傅雪抬眼望去,陸奇年頭戴鬥笠,手執長劍,大步流星走了過來,宋辭連忙站起身,將傅雪對麵的位置讓了出來。
陸奇年坐下,摘下鬥笠和劍一並放在桌上,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傅雪“又瘦了,有什麼重要的事非要你親自到邊關來,”他目光在宋辭和聞釗身上一掃“他們是吃乾飯的麼?”
宋辭與聞釗聞言眉毛豎起,剛要說話,傅雪搶先開口道“總要親眼看看我邊關將士如何生活,也好著手改善。”她不欲多說這個話題“就你一人?”
陸奇年接過芳官給他斟的茶“都在樓下。”
宋辭與聞釗立即站起身倚在欄杆上向樓下探頭探腦的張望,發現目標後,告罪一聲便興奮的奔下了樓,和那群隸元上府的兄弟們打招呼去了。
陸奇年壓低聲音問道“還是沒有封夜行的蹤跡?”
傅雪搖了搖頭“東境周邊全部搜尋過了,我懷疑他藏在東彥邊軍範圍內。”
“為何如此懷疑?他既然毀了容貌,那些通緝令便失了效用,他完全可以逃到他國暫時棲身。”
“入境容易出境難,”傅雪分析道“封夜行毀了相貌,付出巨大的代價,卻又被人很快識破,若是我們將消息散播出去,不久通緝令變更,所有人知道他容顏儘毀,即便他借機逃往他國,他那毀去的相貌反而會變成更加醒目的特征,然後又會被迫四處逃亡,那時隻怕不能平安出境……”
她呷了一口茶“我要是他,就不會再去任何國家,留在這邊境交界處,反而因為人煙稀少而安全一些。”
封夜行武功不弱,大可以在荒郊狩獵為生,也極有可能劫掠行商,所以傅雪才會讓東境禁行。
陸奇年輕哼了一聲“此人從前行事優柔寡斷,如今卻是狠辣果決,對親兄弟下得去手,對自己也下得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