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議的愛人!
春日根本無法入眠。不管多麼溫暖的燈光也無法驅散春日眼中的寒冷,好友的淒慘死狀曆曆在目。
如果說對於鎮民們而言,涼子的死是一次隆重的聚會,那麼對於十八歲的春日來說,則如同在地獄裡遊行。
若是她也懂得詩人的世界,也許還能賦詩一番,以悼念好友的離開,但她不是。她無法運用哪怕任何一句從課堂上學來的詩句來表達她的渾噩感受,壯大的隊伍於她而言,如同一條陰溝,浸透著彷徨悲傷的淚水漣漣。
她跟隨著眾人護送著承載著涼子屍體的驢車而行,邁著隻有在祈禱朝聖時才會出現的那種踟躕步伐,然後她才發現,原來朝夕相處的鎮民們是那樣的驚悚可怕。到處都是令她茫然的謠言。
她晚飯沒能吃得下去。她的胃裡翻滾得厲害——從涼子身上散發出的酒精味道,混雜著夏日裡的屍臭,直到現在還殘留在她的鼻腔之中。
春日的父親一早就發現了女兒的狀態不對勁,待詢問時,春日搖著頭說不知為何,感到腦袋很痛。
父親為春日尋來兩張膏藥,貼在了女兒的太陽穴上。這確實讓春日舒適很多,膏藥很是清涼。
但是隻要春日一想到好友毫無生氣的那張臉,還是會感到作嘔。除了惡心犯暈,他的心中還占滿了恐懼和害怕。
涼子的死亡,就像是在她的生命中挖了一個窟窿。
而她們之間打下的深厚情誼,則是變成了可怕的詛咒。
涼子,是春日最好的閨蜜,她們總是無話不談。在涼子的麵前,春日毫不吝嗇地與涼子分享著自己秘密——叛逆的思想,美麗的夢境,少女的情懷,戀父的情結···所有的這些,她都與涼子分享。
但是沒過多久,無論是多麼叛逆狂野的想法,與涼子的“貪婪故事”相比起來,也變得微不足道了。
從認識涼子開始,印象裡她便表現得舉止端莊,惜字如金,也因此早早就學會了如何掩飾自己心中奔湧的潮水——若非在一次真心話遊戲中,涼子向春日訴說了這些事情,春日簡直不敢相信——
涼子向春日訴說了愛欲是如何侵蝕著她的內心。
“我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一個男人。”
“什麼時候開始的?”
“聽著,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棒的男人。我愛他身體的每一處,從胸膛到發梢,到指尖。我恨不得每天早上睜開眼就可以看到他。”
“你和父母說過嗎?”
“爸爸媽媽一直在詢問我和誰在戀愛,但是他的身份實在不便透露。”
“怎麼了?年紀很大嗎?”
“他是一個有婦之夫。”
“天呐!你在做些什麼?你瘋了嗎?”
“不,我沒有瘋,相信我。”說到那個男人,涼子的臉上便掛著潮紅,眼中亦是秋波泛濫。
春日羨慕著自己的好閨蜜能有如此熱烈的戀愛,同時又為她擔心著——對方畢竟是個有婦之夫,這絕非兒戲。
但是涼子絲毫不在乎這種離經叛道,甚至得意洋洋地向她展示著自己私處。
涼子的身上有很多咬痕、抓痕,小腹處,大腿上,甚至是胸部,還有她的鎖骨處被用力親吻的淤血。
涼子在春日的耳邊訴說著她與對方在一起時的瘋狂和極樂,那些不堪入耳的內容,讓尚未舉辦成年禮的春日瞠目結舌。
“我愛上他了,無可救藥地愛上他了。”涼子經常目眩神迷地說道。
然而,涼子從來不告訴她對方的名字。
涼子將對方描述成一個風度翩翩的男士。他英俊瀟灑,懂得品酒,懂得穿衣。尤其重要的是,他懂得女人心。
涼子總是在黎明前,趁著父母去海邊捕魚的那個時候,跑到禮見河邊和愛人相會。她與愛人儘情地恩愛纏綿,或是在樹下,或是在草叢裡,不管是在哪個地方,她都是在高潮裡開始一天的新生活。
從那以後,她的這個好閨蜜——無話不談的唯一的好朋友——廣末涼子總是滿麵春風。
但是,今天,涼子死了。
增井鎮長在下午的時候找到了她,向她打聽關於涼子的事情。
春日不知道該怎麼說。她選擇了對於“涼子正和一個有婦之夫交往”的這個秘密進行隱瞞。既然閨蜜找到了宗介熏,讓他冒充她的男朋友,那麼想來她不希望自己正在和一個有婦之夫進行交往的事情暴露吧。
既然是如此,身為涼子生前的好友,她也必須為涼子保守這個秘密才行。
所以,儘管關於涼子社會關係的交代非常真實且詳細,但是對於涼子情人的信息,她完全地隱瞞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