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議的愛人!
這一聲喝問,就如一輛幾十噸重的大卡車猛地撞上牆壁一般,衝擊著宗介熏的心房。他感覺藤野的話語仿佛一頭猛獸,用其堅硬而冰冷的爪子按住了他的喉嚨一般。
頓時,宗介熏麵紅耳赤,像呼吸漏掉了節拍一般感到窒息。
現場鴉雀無聲。
武藤惠美在鋪子裡偷聽著,她想要放生大喊
“求求你們,放過我的兒子吧!”
但是她卻隻能痛苦地在遠處看著。她無能無力。這個時候如果她冒然衝上去阻撓,反而會起到反作用。宗介熏很可能會因為“麵子”問題而做出不理智的舉動。
她太了解兒子了,他正處於極其體麵的年紀。
惠美緊握著雙手,在內心祈禱著
“天神啊,幫幫我的兒子吧。”
毫無疑問的是——藤野的喝問讓宗介熏無處可逃了。
不管怎麼想,這個問題都隻有一個答案了。對於宗介熏來說,還有可以選擇的餘地嗎?
表現得像個慫蛋一般,說“不行,我不能那麼做,我做不到”?
不,他做不到。
雖然他很想逃避,很希望此時此刻能有個地縫讓他避避風頭;雖然他很想要拒絕,但事到如今已不現實。
眾人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是一戰成名,後半生都被大家視為真正的男子漢,還是從此背負上“孬種”的稱號?
宗介熏感覺自己的胃在翻滾,喉嚨正在堵塞,腦袋正被卡車碾壓。
在焦急、膽怯、但又必須保持體麵的這個瞬間,他多麼希望自己在一開始就已經澄清了自己與涼子的關係···多麼希望藤野喝問的那個人不是自己···如果是淺野次郎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吧···
“我會殺了他的。”
這句回答,冰冷的。
刹那間,宗介熏的眼神變了。
他眼睛裡的慌亂完全被鎮定和冷漠所替代。仿佛完全變了一副麵孔。
對於宗介熏的回答,增井感到吃驚——
這與他所認識的宗介熏完全不同。
在增井的印象裡,宗介熏是一個十足的乖孩子。但是此時宗介熏的表現卻帶有了不一樣的色彩——
平靜,淡然。
“殺了他”這三個字從嘴巴裡說出來,竟如殺雞宰羊一般平淡。
起初他以為這是宗介熏在故作姿態,但是直覺卻又告訴增井宗介熏並非是在逞強。
是衝動嗎?
不過,眾人沒有給與增井太多的思考時間。
藤野高舉著啤酒,像是打了勝仗一般喊著“好樣的”“乾杯”。
眾人紛紛應和,為宗介熏的英勇表態而慶祝著。好像他們真的非常為宗介熏的“男子漢模樣”而感到自豪一般。
“這才是咱們豐山鎮長得男人!”
“好樣的···”
增井走上前,輕輕拍了拍宗介熏的肩膀,試圖安慰這個小子一番。可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衝動是魔鬼,流淌著瘋狂的血液,這熱血可以改變一個人,亦可以戰勝一切。增井已經無法阻止因為這句承諾而將發生的任何事情。
況且,無論怎麼說,身為涼子的愛人,為她報仇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正所謂血債血償。
增井終究沒有開口。
拋開可能給宗介熏本人帶來的危害,對於增井來說,一切都不是那麼的不可接受。
究竟李漢民隻是一個異鄉人,一個走私客。如果宗介熏真的殺了李漢民的話,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增井的心思活絡了起來···
對於他來說,不管是不是李漢民殺了涼子,如果就這麼認定的話,其實也是一個“完美的”交代了。
他既不用將涼子的真麵目告諸種人,以致其父母更加傷心,同時也可以讓小鎮保持著和諧與穩定——畢竟一個外鄉人殺了涼子,可比鎮上人殺了涼子來說,影響要小得多。
順著這個思路去思考的話與順其自然的認定李漢民就是凶手相比起來,吃力不討好地去追尋所謂的真相,還重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