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鵬慢慢走近,李清驚訝地發現,這位副將銜的高級武官居然打著一雙赤腳,褲腿卷到了膝蓋上,兩隻袖子也高高挽起,一張臉油黑發亮,滿是風吹雨打的痕跡,要不是李清知道這位副將才剛過四十,看他臉上那深深的皺紋,真得會以為他已年近花甲。
“鄧副將不修邊幅,一向這樣慣了,大帥不要見怪!”向鋒一邊向李清解釋,一邊責怪鄧鵬道“老鄧,你這像什麼樣子,那還有一位副將的體統,竟然還打著一雙赤腳,這會讓客人笑話的。”
鄧鵬慢慢悠悠地道“向參將不是水師軍官,自然不知道這在船上,打著赤腳可比穿上官靴牢靠多了,這幾位便是你給我帶來的客人,奇怪呀,向參將,沒來由地你給我來什麼客人來?”眼裡已多了一份警惕的光芒。
“定州李清!”李清淡淡地一笑,一拱手,道。他身後的楊一刀也拱手道“定州楊一刀!”
“什麼什麼?”鄧鵬一愕,盯著李清“你才說什麼?”
向鋒沒好氣地道“老鄧,你耳朵也不行了,這位是定州李大帥,專程來這裡看你的。”
鄧鵬眼睛一亮,“定州李大帥!”他趕緊拱手,“大名如雷貫耳,久仰久仰。哦,卑職見過李大帥!”他居然一屈膝,準備行上一個大禮。
李清上前一步,一把拉住鄧鵬“鄧副將,你看你我這一身穿著打扮,還計較什麼上下尊卑,不必了,不必了!”
鄧鵬嘿嘿一笑,站直了身子,看看李清,一副貴介公子哥的打扮,而自己,活脫脫便是一個老水手的模樣。“定州幾場大戰,打得蠻子鬼哭狼嚎,令人向往,鄧某雖在複州,卻也是聞之熱血沸騰啊!隻可惜……”說到這裡,不由意興闌珊。
向鋒生怕他再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趕緊道“老鄧,李大帥能來你這裡,是你好大的麵子,還不請李大帥到你的旗艦上去?”
“正是正是!”鄧鵬恍然大悟,道“李大帥久居定州,是馬上將軍,對這水師船隻想來的確好奇,來到我們複州,看看水師也是正理,請,李大帥。”
李清心裡好笑,這些破船引得起自己什麼興趣,倒是這個水師副將還有點意思,當下打頭便行。
身後,向鋒把鄧鵬拉到一邊,偷偷嘀咕了幾句,鄧鵬的臉色頓時難看之極,想必向鋒已把剛才水師官兵的一些劣跡與他說了。
“放心向參將,定然讓李大帥看到我複州水師的虎賁之士。”他低聲道,旋即憤憤不平地道“向大帥將水師弄成這副模樣,當真是丟人現眼。”
聽到鄧鵬如此說,向鋒立時閉上嘴巴。
鄧鵬的這艘旗艦是一艘複式樓船,船有三層,順著弦梯爬上去,便是甲板,甲板有些破舊,有的地方甚至裂開了口子,但收拾得倒也井然有序,船舷邊,架著一些簡易版的八牛弩,李清知道八牛弩操作需要較多的人,而船上顯然不具備這些條件,這些弩弓的威力顯然遠遠不及守城用的那些八牛弩,但卻勝在速度快上許多,一般而言,在城上的八牛弩放上一箭的功夫,這些能射上三箭。
看到李清注意這些弩箭,鄧鵬上前道“李大帥,這些弩箭有效射程約五百步,一艘船約布置十台,大約需要五十名士兵操作,主要用來遠程攻擊敵人,經過改良後的這些弩弓還可以發射火箭,不過在水戰中,威力更大的倒是石炮,布置在三層樓台上,呆會大帥便可以看到了。”
李清點點頭,跟著鄧鵬向樓上爬去,到了第三層上,一根高高的桅杆豎起,上麵有一個極小的台子,顯然是船上的了望台了,船舷邊設有女牆,有來抵擋敵人的弓矢,同時女牆上又另設垛碟,便於士兵攻擊敵人。鄧鵬所所的石炮,便位於這第三層上,模樣更像是一些簡易版的投石機。
“鄧副將,戰船不是應當要蒙上皮革之類的東西,以防敵人攻擊得麼?我怎麼沒有看到?”李清不解地問。
鄧鵬看了一眼向鋒,欲言又止,向鋒趕緊道“大帥正在籌集,相信很快就會為水師裝備了。”李清微微一笑,也懶得去戳破對方的謊言,鄧鵬走到女牆邊,看著港口裡道“李大帥,水師戰船分為樓船,戈船,這些都是大型戰船,我們現在的這艘便是樓船,大帥請看,那一艘叫先登,是作戰時率先攻擊敵的人戰船,而那艘狹而長的戰船叫艨艟,是用來衝擊敵方的,那邊一些小船,就是那些紅色的,我們叫他赤馬,他的速度極快。”一說到水師船隻,鄧鵬滔滔不絕,臉有得色。
向鋒卻有些不耐了,不過看李清聽得津津有味,又不好打斷,總算等到鄧鵬停了下來,馬上接口道“鄧副將,李大帥難得來一趟,你何不讓李大帥見見你的水師健兒?”
鄧鵬恍然大悟,這才記起上船時向鋒說過的話,走到女牆邊,撮唇為哨,忽地吹起了一個悠長的尖厲口哨,在李清等人不解的目光中,眾人忽地感到這艘船都微微有些搖顯起來,旋即隆隆的腳步聲傳來,眨眼間,在一層的甲板上,便整整齊齊地排滿了光著大腳丫子的十排水師士卒,大約有五百人上下。便連在船外清洗附著物的幾個士兵也三兩下攀爬了上來,解開腰裡的繩子,奔到隊尾站好。
李清不由拍手叫好,一支隊伍的戰鬥力如何,可以從他們集合的速度,隊列的整齊看出一二,看來這鄧鵬麾下倒是不乏健兒,而且他治軍也很有能力,不過這些士兵們的穿著也太爛了一些,身上的軍服大都很舊了,而且基本沒有人穿甲。
“鄧副將,平時作戰,他們也都是穿成這樣嗎?”李清問道。
鄧鵬點頭道“水師倒也沒有碰上過大股的敵人,隻是一些不成氣候的海盜罷了。”
李清微微皺眉,現在的海戰,遠程武器造成的打擊有限,主要還是靠近舷作戰來解決問題,這些士兵不著甲,那受傷死亡的幾率會很高,培養一個合格的水兵可比培養一個陸戰士兵難多了,如此不必要的消耗讓李清感到太可惜。
看到鄧鵬旗艦上的隊伍如此驃悍,李清倒是替向顯鶴不值,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居然架空了一個如此能力的水師將領,輕而易舉地自折了自己最得力的臂膀,將來一旦有事,真是死了都不知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