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擺擺手,“讓周同自己去應對吧,勇傑,京師大營的擴編你要抓緊,鱗選全國精銳,再組京師左右大營,一旦組成,便派往幽燕,我們便如李清所言,讓他們去見見血吧!”
“是!”屈勇傑躬身道“陛下,幽燕之地,裘候爺進展順利,如今斜穀周邊據點已全數落入我們手中,裘候爺圍圍斜穀,逼迫蕭遠山將全數主力都調入斜穀,而其轄區內民不聊生,內亂頻發,已是搖搖欲墜了。”
“什麼時候能拿下斜穀?”天啟問道。
“這個說不準!”屈勇傑猶豫了一下,仍是決定實話實說,“裘候爺前日來信,說得他發現幽燕得到了大量的定州軍械,如果強攻,恐怕損失過大,因此,他想猜取長期圍困,拖垮對手。”
袁方補充道“不錯,蕭遠山以象山府一地,換來了定州大量軍械的支持,硬打斜穀,恐怕會讓我們損失太大,斜穀本身便險峻無比,斜穀城又是定州軍修建的那種新式堡壘,極難攻打。”
“又是李清!”天啟恨得直捶座椅,“此子不除,天下不安呐!”
迎賓館,尚海波已經在露台上坐了整整一夜,紋絲不動。他心裡恨呐!半生奔波,一事無成,陡然遇去化龍,一身本領被發揮得淋漓儘致,自己也隨即名震天下,但一步踏錯,滿盤皆輸,最後落得一個田園老翁,鄉村私塾的下場,本以為就此了了結餘生,沒想到卻仍然被人惦記上,以至於落得家毀人亡,妻離子散的結局。
難道這就是自己注定的結局麼?尚海波恨,他恨天啟為什麼要惦記上自己,他恨李清為什麼如此不念舊情,竟然是如此趕儘殺絕,他恨天,恨地,恨人。兩行清淚,淋濕衣襟,露水早已濕透全身,他卻依然是如同雕塑一般,坐在露台之上,遙望著定州方向,老妻獨子忠仆的遺體此時應當已被草草地埋葬在亂葬崗了吧?定州人想必現在正在切齒痛罵自己這個叛賊了麼。
一輪朝陽升起,萬千縷陽光灑下,晶瑩的露珠紛紛化為水流,倏忽之間在陽光的照射下化為烏有,四名健漢抬著一個軟榻,走上了迎賓館的露台,將軟榻輕輕地放在尚海波的身邊,軟榻之上的人揮揮手,四麵健漢悄無聲息的退下。
“你的心,我懂!”來人看著剛剛躍上天際的驕陽,輕輕地道。
尚海波慢慢地回過頭來,臉上露出一絲訝容,“陳西言?”
“正是老夫!”陳西言半倚在軟榻之上,臉色蠟黃,一副重病未愈的樣子。
“向陛下建議,將你弄到洛陽,是我的注意。”陳西言緩緩地道。
尚海波的眉毛慢慢地豎了起來,眼中開始燃燒怒炎,陳西言毫不畏懼,直視對手,“本以為我這殘軀拖不到你進京,但想不到袁指揮使當真非同一般,這麼快就將你請來,倒是讓我可以見上你一麵。”陳西言將視線從尚海波的臉上轉回來,看著天際,在陽光的照射下,籠罩著洛陽的那層薄霧正在以極快的速度消散,壯麗的洛陽全景一點一點地呈現在兩人的麵前。
“瞧,多麼美現的城市,多麼壯麗的河山,可惜啊,這瑰麗的山河現在正在遭受,民不聊生,尚先生,我們都是讀聖賢書之人,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你可曾心有感觸?”
尚海波冷冷地道“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實因君王無德,宰執無能。”
陳西言苦笑,“宰執無能我倒是承認的,我執政十數年,眼見大楚江河日下,無法可施,尚先生這一責難不無道理,但君王無德,尚先生,陛下即位以來,有何無德之處,倒要請尚先生指教一二!”
尚海波嘴張了張,突地啞口無言,天啟即位之始,天下已是亂象初顯,世家豪門各霸一方,中央政令難以出洛陽數百裡,要說天啟失德,還真說不出什麼來,而相反,天啟還是一個相當勤政的皇帝,大楚如今模樣,隻是積重難返,各種矛盾累積起來,來了一個總爆發而已。
“你把我弄到洛陽,令我家破人亡,現在可滿意了?”尚海波盯著他,道。
“無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在這一件事情上,我有無可推托的責任,不過尚先生,我也沒幾天好活了,到了九泉之下,自然會向令夫人與公子當麵賠禮道歉,而尚先生你,當知道我要你來洛陽的意思?”
“勸降?”尚海波笑道。
“非也!”陳西言搖頭,“你在定州,已經被貶,平民一個,如今與李清更是恩斷義絕了,你入朝,並非背叛,而是李清先行放棄了你。與公,你助李清打下偌大江山,並不欠他的,與私,他下令殺你家人,這一路之上,更是數次要取你性命,想必你也有所感觸,我已上書陛下,如尚先生有意,大楚下一任首輔,就是你尚先生了。”
尚海波霍然回頭,看著陳西言。
“學得屠龍術,賣與帝王家,尚先生,你我年輕時候的夢想不正是如此麼?大楚如今雖然風雨飄搖,但運數未絕,陛下舍棄名位,隱身幕後,成功地為大楚掙得一絲先機,從先前豪門世家各霸一方,到如今的三分天下,洛陽卻是最強,尚先生能輔助李清從無到有,成為三大豪強之一,眼下洛陽卻是基礎雄厚,有了尚先生相助,必將脫胎換骨,鼎定天下,還天下一個清明江山,還百姓一個朗郎乾坤,尚先生,你還在猶豫什麼?”
午後,迎賓館外,袁方匆匆而來,“陳大人在裡麵?”
迎賓館一位官員點頭稱是。“陳大人重病,怎麼還能出門到這裡,萬一那尚海波出言不遜,豈不是讓陳大人病上加病?”袁方一麵埋怨,一麵加快腳步。剛剛走進裡麵,卻見陳西言已是被四名侍從抬了出來。
“陳大人!”袁方趕緊迎了上去,向陳西言見禮。
陳西言勉力擺擺手,“袁大人,不必多禮了。你不必進去了,讓他好好地靜一靜吧!”
一聽陳西言這話,袁方頓時喜形於色,“陳大人,大功告成了?不愧是我大楚首輔,馬到成功。”
陳西言無聲地咧了咧嘴角,小聲對袁方道“袁大人,如無意外,我料定尚海波必定會投靠陛下,但這於你,卻不是什麼好事。”
袁方一愕,陳西言接著道“尚海波絕頂聰明之人,時日一長,必定會猜到一些什麼,那時的你可要小心。”
袁方頓時明白陳西言所說的是什麼,自己做的事情是瞞不過這位老人的,當下長長一揖,“陳大人金玉良言,袁某多謝了,但隻要能讓他忠心為大楚辦事,即便以後袁某有不測,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再說了,袁某也非善類,豈會輕易著道。”
陳西言點點頭,輕輕地拍拍軟榻,四名大漢大步離去。
迎賓館內,尚海波依舊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見著太陽點點西斜,漸漸沒入到遠處群山之下,尚海波霍地站了起來,整整衣冠,向著西方跪下,鄭而隆之地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然後站了起來,大步走向館內。
“從今天起,定州就是我最大的敵人了!”尚海波在心裡呐喊了一聲。
前麵一直有書友在說劇情,其實作為定州崛起的重要人物,無論是尚海波也好,清風也好,路一鳴也好,這些舉足輕重的人物又豈會如前期書中所表現的那般就此沉淪?他們將在以後迸出更為激烈的火花。尚海波的倒戈,將引起大楚三強格局的巨大變化,定州李清將如何應對呢?接下來的劇情,將進入本書的最後一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