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淩霄又喝了一大壇酒,倒頭大睡。小梅悄悄進來,為他洗臉洗腳,又怕他著涼,將長衫披在他身上。不料淩霄一把將她拉過,抱在懷裡,醉眼朦朧,口中直念“雲簫彆走,彆走……”說話間又是雙目流淚,呼吸急促。
小梅身子一震,渾若木頭,動也不動,低頭看到淩霄淚痕猶在,不覺心中隱隱疼痛,遂也緊緊將他抱住,柔聲寬慰“我不走,我不走……”
隻見兔九公怒氣衝衝進來,揪住淩霄頭發,一巴掌打在淩霄臉上。小梅大吃一驚,忙上前阻止。
兔九公怒道“丫頭你讓開,這臭小子自甘墮落,九公非打醒他不可!”
小梅一時沉默,九公又一巴掌打在淩霄臉上。淩霄感覺疼痛,悠悠轉醒,睜眼看到九公,嗬嗬一笑“九公,咱們繼續喝!”
九公怒不可遏,舉起桌上酒壇奮力將酒淋在淩霄頭上。小梅心中驚訝“九公平日嗜酒如命,怎麼今日這麼闊氣?”
淩霄清醒了三分,奇怪地望著九公“你做甚?”
兔九公怒道“我問你,你薑姨是怎麼死的?你師傅是怎麼死的?還有古天月、慧遠神僧,他們是怎麼死的?”
淩霄愕然,低頭不語。
“我告訴你,你薑姨為了救你,被慕容白一劍穿心。你師傅為了救你,丟失半生修為,被邪神所殺。還有古天月、慧遠,你敢說他們之死與你無關?”
淩霄呆默,一張張熟悉得臉龐在腦中劃過。不覺間心中悲苦,一聲痛哭“我是罪人,我淩霄是罪人!”
兔九公漸漸平靜,撫摸著淩霄的頭,輕聲道“不,你不是罪人!你是那些人留在人世的希望,你如此自暴自棄,可對得起他們在天之靈?”
淩霄擦去涕淚,抬頭道“我知道對不起他們,可是……可是我就是心裡難受,九公,我一想到雲簫,就覺得不想活了!”
兔九公歎氣道“會好的,會好起來的!”說著,望著艙外藍天,眼裡漸漸走了神采“你的痛苦,九公懂得的!那時候,我與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說罷,站起身子向艙外走去,邊走邊道“雲簫一個女孩兒,肯為天下蒼生舍身下嫁夜叉海,比你深明大義,比你更有男子氣概,你自己好好想想,你是要為她難過,還是該為她驕傲……”
淩霄心頭如遭痛擊,沉默良久,忽地笑道“她注定生來不凡,與她相識相愛,乃我淩霄一生之幸!”
兔九公微微點頭,出艙門而去。
九公之言,可謂醍醐灌頂。淩霄猛然明白,雲簫選擇嫁給夜叉王,並非是不愛他,而是舍小愛而成大愛!如此奇女子,便是為她孤獨終老,那也不冤。何況臨彆之際,他曾答應雲簫要好好活下去。
相通這一點,淩霄忽地拉過小梅的手“妹子,哥哥餓了,煩你為我做點吃的!”
小梅看到淩霄自悲痛中出來,心中自然無限歡喜,微笑著連連點頭“我這就去……”
過了片刻,小梅端上來一盤紅燒魚。淩霄幾日來酩酊大醉,粒米未進,此時看到佳瑤,不禁雙眼通紅,端過盤子便大吃起來。
“妹子,你做的菜真是越來越好吃了!”
小梅悄然低頭,聽淩霄讚美,心中喜悅,低聲道“隻要大哥喜歡便好!”
“大哥自然喜歡了,往後你天天做菜給我吃呢!彆人做的,大哥就是餓死也不吃的!”
淩霄無心一說,然而聽者有意,小梅將“天天做菜給我吃”這話想成了廝守終生之言,不由得麵紅過耳“大哥若是喜歡,小梅為你做一輩子的菜!”
淩霄一怔,聽出她話外之音,深知她會錯了意,自咐道“看小梅的舉動,莫非於我有些誤會!唉……淩霄啊淩霄,你就是個害人精,小梅這樣大好的姑娘,實在不該再拖累她了!”又怕她難過,不敢明言,隻得轉移話題“咱們吃了飯去海上玩玩好麼?”
淩霄話鋒陡轉,小梅心中已然明了,她雖有心,淩霄無意。不禁雙眼通紅,撇過頭去偷偷拭淚“聽大哥的便是了!”
二人走出艙,隻見阿三掌舵,九公在船頭釣魚。茫茫大海一望無際,今日天藍水闊,概念上緩緩波紋無風自動,甚是愜意。
兔九公聽到淩霄腳步,頭也不回“你好了!過來讓九公瞧瞧體內之毒!”
淩霄乖乖上前。
兔九公搭脈一審,隻覺他脈象平穩,不再如先時有疲虛之征,卻是百思不解,皺眉撫須“怪哉!怪哉!你體內數氣縱橫,卻互不衝撞,相安無事,便是那蛇毒也被氣息牽引而夾雜一處……唔……看起來它們守恒而製,於你倒是十分有利!”
彆人不知,淩霄自己心知肚明。他以楚南鐘所授之法練氣,後悟通水火兩大天威,又得郭焚天“不爭之道”來駕馭,最後綜合所有,自水底修成“玄黃之氣”,可謂平步青雲。糾纏自己十七年的蛇毒便被“玄黃真氣”煉化,自此在體內另成一股力量,當真是因禍得福。這中間經曆種種,不是三言兩語說得清楚。
兔九公轉過身繼續釣魚“如此甚好,你多活幾天,咱們找到蓬萊島的希望就越多一些!”
正說著話,隻見不遠的海麵巨浪突起。一道漆黑的影子於浪中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