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源頭,一道身影的雙目倏然間變得無比深邃,似黑暗無邊的深淵,要吞噬諸世,整個人都像是立身在沒有光的儘頭之地。
祂在開口——你們是否想過,你們所見、所聞,都是我想給你們看到的?過往早已模糊,淪為灰燼中褪色、逝去的老照片。或許,我不由自主,不願給你們真相。昔日的黑暗,血腥,最好隨我一起湮滅。你們相信所見,所聞嗎,不怕一切都是虛假的嗎?
真正的黑曆史,是難以看到的!
除非,走來一尊讓那個生靈都要正視、震動的恐怖魔祖,才能讓這一切重見天日。
當然,僅此而已,不會再擴散,容不得第三個生靈所知曉。
不然,銅棺主就要考慮,祂的病症再複發,將其他的知情者砍死了!
魔祖是被祂所認可的存在,更是祂的主治醫生,諱疾忌醫要不得,知道了就知道了。
其他人……聰明點的,含糊過去也就罷了,讓往事隨風去,你好我好大家好。
不聰明的,那就是……取死有道了!
銅棺主瞥了一眼某個做躺屍狀的生靈,覺得……這應該是個聰明人吧?
若是他不聰明,祂竊以為,自己也不是不能親自出手,幫之遺忘掉什麼!
這一刻,一股寒意爬上了葉凡的脊背,他一聲不吭,“睡”的更沉了。
若非實在不合適,他肯定要開口,表示自己上了年紀,眼瞎耳聾,什麼都沒有聽到,也什麼都沒有看到。
如果再有個茶壺、茶杯什麼的,他多半還要給倒一杯茶送去,一臉誠懇:“前輩,請喝茶吧!”
“什麼舊照片……沒看到,不在意,就讓它徹底焚儘吧!”
懂不懂什麼是人情世故啊!
葉凡踏上修行路之前,那可是高材生!
相比之下,換作是沒接受過正規教育的荒天帝,可能就要梗著脖子來上一句——“我相信手中之劍”了。
不過,想來也沒有人會跟一個,至今都不願斷奶的天帝計較什麼。
銅棺主從挺屍的葉凡身上移開視線,話音憂傷,對魔祖說道:“再往後的事情,就是一條特殊的道路誕生了……”
“是的,正是犧牲之路,也是後來的花粉路。”
“輪回之路是我開辟的,但花粉的最初源頭並非我。”
“我是這條路的拓路人,可奠基人卻是一群試圖踩下輪回的刹車、撥亂反正的生靈。”
“在整個世間都向著瘋狂、墮落的深淵沉墜而去的時候,他們站了出來,聯合在一起,想要在人世間銘刻下絢爛和閃耀,是人性中最美好的刹那……”
“輪回與永生,已經成為了世間最可怕的詛咒,真靈永恒不滅,將前世不斷延續,也將瘋狂與負麵不斷積攢……”
“於是,那些人傑,拚著承受無法言喻的痛苦,不斷的撕裂自己的靈魂、意識,將他們對這個世間、對無儘眾生的‘愛’,凝聚成一點又一點不滅的粒子,灑落在山河間,星海中,青冥裡……”
“在求助於我無果的情況下,他們踏上了這條路……”
“最驚豔的人傑,主動去窺視輪回的破綻……”
銅棺主的表情傷感,“可我太強大了!”
“輪回,作為一尊已經超脫的生靈走出來的路,哪怕那時的我還有瑕疵,但也於人間全無敵手,沒有人能對抗!”
“但,這些人傑的確了不得……既然無法找到輪回的破綻,但沒有破綻也未嘗不能利用!”
“輪回,賦予了真靈永恒不滅的特性,同樣不滅的還有意識,才能讓轉生後的‘我’依舊算是‘前生’的延續。”
“否則,若不能建立跨越了輪回的自我認同,又談什麼延續呢?”
“有大才情的生靈把握著這份超然不滅的特點,卡了輪回這不是漏洞的漏洞,撕裂了自己的靈魂、意識,讓輪回這份不滅的庇護和加持擴散過去,讓這些靈粒子同樣有了不滅特性,哪怕在天地間沉澱無數年,也依舊能閃耀!”
“這很難吧?”魔祖沉吟,“若是我等這般淩駕在祭道之上的生靈出手,進行加持,永恒不滅,不算難事。”
“可若如你說的最初始的花粉粒子,全靠一群不曾超脫的人傑群策群力,硬生生占了輪回的便宜,一樣的永恒不滅,這難度就不低了……他們怎麼做到的?”
魔祖來了興趣。
銅棺主沒有回答,隻是反問,“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我?”薑逸飛興致勃勃,祂略微沉思,便有了答案,“這對我來說不難。”
“隻要維護的足夠及時,備份的數量夠多,真正的永恒不滅或許不容易,但偽造成不朽不滅卻很簡單。”
“畢竟,生命本就是一種永恒不滅的奇跡……在每個人的體內,都活著曆代所有的先祖!”
薑逸飛說道,“對最初的先祖而言,隻要有任何一個後代,活到了時光的儘頭……那麼在這個過程中,他就算是永恒不滅了!”
“既然先祖永恒不滅,那他曾演繹的故事,哪怕磨滅了,也可以靠著後人的備份將之重現、宣傳、擴散。”
“也是。”銅棺主輕歎,“你是最懂生命與永恒的超脫者,這怎麼能難得住你?”
“而在那時,那些最驚豔的人傑所做的事,與你言說的方法,沾了那麼一點邊,靠著‘血脈’的特殊來進行破局。”
祂漸漸失去了表情,無悲無喜,“祖先活在後人的體內,同樣的……父親,也活在孩子的本源中。”
“其道,其法,在血脈中傳遞,讓孩子掌握了其父親的部分大道,有對應的法則在血脈中隱現。”
魔祖眉梢一挑,瞬間明白了什麼。
“如你所想,那些想要改變輪回的、最驚豔的人傑中,第一個提出撕裂靈魂與意識,並將輪回的不滅加持擴散到這些碎片上的,並能夠做到這一點的,是……我的親子。”
三世銅棺主的話音帶上了悲痛,“他也無法顛覆輪回,但卻能在輪回中進行細微的乾擾……他很勇敢,很果決,在發現輪回失控又聯係不上我的真身後,決定一己之力背負輪回的時代,拯救些什麼,為我殉道……”
魔祖不說話了。
祂忽然明白了……荒的孩子為什麼命運那麼坎坷,不是在死,就是在死的路上。
或者說,不止是荒,而是所有相似的花。
但凡他們有親子,那親子肯定得死在他們的父親前麵!
這就是一場……輪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