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君知隻能儘量自然地伸手,撚起那半片落葉,許是習慣的力量太強大,等他回過神時,竟然已經揉了她的頭一下。
謝君知“……”
他有點乾巴巴地收回手,在虞兮枝麵前晃了一下,頗為刻意地解釋道“你頭上有落葉。”
虞兮枝眨眨眼,莫名其妙地接過了那片葉子“……哦。”
葉片碧綠,缺的一半興許是橘二在樹上睡覺的時候,尾巴亂晃打下來的,邊緣整齊。
風吹來花的香氣,馥鬱更甚往昔,虞兮枝回頭去看,卻見黃梨種下的花叢中,分明昨日還是含苞,此刻竟是已經盛放。
春花不過爛漫,夏花才是絢爛。
所以她入眼便是這樣盛極的絢爛。
“真好看。”虞兮枝看著那些姹紫嫣紅,忍不住喟歎了一聲,心道說起來三十日之期也已經到了,易醉黃梨他們理應這兩日就該回來了,恰好趕上這樣的花期。
她在看花,又因為心緒實在複雜難明,所以下意識岔開思緒,漫無目的去想其他。
有人在看她。
繁花盛開,卻好似她臉側的背景,紅花不及她朱唇,絢爛不及她莞爾,讓他在一瞬間,想要將全天下的花都焚儘,隻剩她一朵。
“是啊,真好看。”他附和了一聲她的喟歎。
他看著她,卻又將目光移開,可他分明想要再看她一眼。
他的眼中是克製,可他自詡自製力極強,卻任憑自己看了一眼又一眼。
雲海翻滾,有劍舟從遠方來,破開大陣,再懸於半空。
劍氣從劍舟邊滑落,身穿青色道服的少年少女們禦劍而起,向著各自所歸屬的峰頭踩劍而去。
豔陽被劍舟遮蓋,投下大片的陰影,俄而又有許多雲海翻滾自天邊來,再去細看,竟然是許多人的劫雲一並而至。
此入曆史舊影,有人永遠地留在了其中,歸來者,入九重書樓,聽九宮書院夫子的課,見五派三道,天下紛紛修士,好處自然妙不可言,竟幾乎全部都要迎來一遭破境。
虞兮枝有些出神地看著那些劃破天穹的劍痕,卻聽到易醉的聲音隨著傳訊符而起。
“大師兄和那個風小師妹,每天卿卿我我,花前月下!他們以為彆人不知道,但我、我都看到了!我什麼都看到了——!他們!拉手了!!”
虞兮枝“……”
聽前半段的時候,她還提心吊膽,尤其是“看到了”那裡,她更是屏息凝神,生怕易醉看到了什麼不該看不敢想的事情。
結果到頭來,不過是拉手!
拉手而已!有什麼好唧唧歪歪大驚小怪的!
這個易醉!是不是未免太沒見過世麵了!
她和謝君知都拉過好幾次手呢!
……不是,等等。
虞兮枝一頓,剛才還因為她發散思維引開注意力而稍緩的心跳又猛地一顫。
拉手原來……難道……竟然……
是這麼卿卿我我花前月下的事情嗎?
方才易醉那條傳訊符的聲音嚷嚷得響亮,謝君知毫無疑問也聽見了。
虞兮枝有些想要偷偷地看一眼謝君知,卻怕被對方抓住自己莫名有些心虛的眼神,進而發現自己此刻不太對勁的心跳和狀態,於是硬生生地忍住了,隻當無事發生。
而那些從劍舟上滑落的劍痕中,也終於有幾條到了千崖大陣之前,然後默默停下。
黃梨茫然地推了推麵前虛空,掐了個訣“我怎麼進不去了?你們呢?”
“但凡我能進去,我還會在你旁邊停著?”易醉邊說邊皺眉“幾個意思?千崖峰不要我們了嗎?”
程洛岑則是用手掌貼在陣法外沿,仔細感受片刻“應當還是之前的大陣,但又有了一些調整,似是堅固了許多。可是好端端的……為什麼要做這種調整?”
幾個人對視一眼,同時想到了虞兮枝之前千裡而歸,雖然後來也傳訊說了一切無礙,但那段繞口令一樣的話,易醉早就給幾個人都複述了一遍,大家掰開揉碎地通讀了好幾遍以後,終於算是領會了其中的意思。
小師叔和二師姐前後都有點事,雖然沒有大礙,但確實出過事。
如此想來,再看向麵前莫名加固的千崖大陣,大家的神色便都有些凝重了起來。
易醉沉默片刻,卻又重新揚起了笑容“我們回來了。”
他這話說得沒頭沒尾,其他幾人卻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既然他們回來了,千崖峰便理應由他們所有人來相守。
“是啊,我們回來了。”程洛岑心緒起伏,有些感慨道,竟然平生第一次在歸來某處時,真真切切產生了仿佛回家的感覺。
也是第一次有了想要守護和保護某個地方的心情。
尤其與黃梨對視一眼後,程洛岑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情緒。
這樣同伴之間心意相通的感覺,讓程洛岑心緒萬千,還有些激蕩難平,甚至想要摸劍。
這廂他還在心潮滂湃,卻見身側易醉已經一手貼在大陣結界上,另一隻手舉起,像是敲門一樣砰砰地拍在了虛空中。
空氣中有了肉眼可見的漣漪,易醉拍得力氣極大,甚至發出了些悶響,程洛岑和黃梨都有些心驚膽戰,生怕這陣法下一刻就要攻擊他。
不等程洛岑上前一步將他拉開,易醉已經拉開嗓門喊出了聲“開門呀!小師叔二師姐開門呀!我知道你們在家——!”
程洛岑抬起的手頓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