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突然竄出一個人,將他重重地撞了一下。
那人帶著氈帽,身穿中山裝,一副學生打扮,也知道自己撞了人,回過頭朝他點頭,眼神帶著抱歉示意。
季然搖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那學生卻坐到他對麵,跟他聊上來了“你是留洋回來的學生吧?”
“是。”季然點頭。
他這一身西裝,一看就是從外麵回來的,要是否認應該也沒人會相信。
“那你可能不知道,華南這邊最近發生了大事。”那個學生望了眼左右發現沒人,用手擋著嘴跟季然說,“錦州那個搞古董的季家,被齊司令抄家了!”
季然隻接收了係統傳送過來原主的記憶,是季家老爺子在出事的時候給他打了一通電話,話還沒說完就咽了氣,所以原主才火急火燎地趕回來。
“為什麼?”他問。
學生歎了口氣“還能是為什麼,因為那個光鑒唄,那季家也是傻,咱們這些人怎麼可能跟軍閥抗衡,人家讓你交你就交出來唄,也不至於搞到現在這樣。”
季然沒說話。
那學生也不在意,喋喋不休地叨叨一路,把最近華南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都像講故事一樣給他講了一遍。
季然將腳邊那個箱子挪回自己身邊,將頭靠在車窗上閉目養神,順便聽著學生講故事。
耳邊那個學生的聲音越來越遠,意識逐漸飛遠,來到一處宅院,宅院到處掛著紅色的錦布。
甚至能夠聽到外麵接親嗩呐和敲鑼打鼓的聲音。
一股奇怪的力道將他推進宅院,來到一處偏院,這個偏院是唯一沒有掛上紅色布的地方,卻獨獨有一個閣樓。
順著閣樓上去,一個身穿喜服的人背對著他坐在床邊,跟周圍的環境相映襯,顯得有點瘮人。
季然想後退,那力道卻不斷將他推進去,他走近才看到那人背著的雙手被手銬銬住,雙腳也被綁在一起動彈不得。
抬起頭,那人竟跟他長了一樣的臉。
四目逐漸相對——
“你在聽我說話嗎?”學生伸手拍了拍季然,將他從夢境中拍醒。
他還沒從剛才的驚嚇中走出“你說什麼?”
這個時代的學生都有點傲氣,季然這個反應讓那個學生有點不高興,覺得他沒有在認真聽自己說話“算了,當我什麼都沒說。”
說完也不看季然,從布包中掏出一本《論語》出來看。
火車進站的長鳴聲嘟嘟響起,這一站是錦州站。
季然拎起箱子,準備下車,
那個學生偷偷抬眼瞄了一眼季然,隻是很快的一眼,又裝作自己什麼都沒做一樣收回視線。
季然摸到褲子口袋裡,竟然還有一塊不大的巧克力。
巧克力在這個年代屬實是稀罕物。
他遞給那個學生“剛才很抱歉,這個作為回禮。”
學生高高昂著下巴,屈尊降貴接過來,看到手中的物件眼睛睜得老大,臉上的不高興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這時候季然已經下了車。
他拉開車窗,朝季然揮手“我叫蘇木,以後說不定會再見。”
季然回以微笑。
來到季家老宅,明明事情已經過去了好幾天,周圍卻還是有人在圍觀。
在圍觀的人群中,拎著一個大箱子的季然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老宅內不斷有人進進出出,一個軍官打扮的人督促他們“仔細找,找不到咱們就得一塊挨罰。”
一個抱著手臂靠在外麵牆上的人,看肩上的軍銜,是個副官,看上去跟這些人完全不同,像是不在意會不會受罰一樣。
季然看過去的同時,那人也朝他望過來。
明明距離不近,但眼神在空氣間碰撞,一眼萬年。
目標男主已出現。
這個城市裡,有錢人活得格外自在,西餐、麻將、大煙,樣樣都落不下。
以前的季然應該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但此時不同於往日,他口袋裡就那點錢,連個旅館都住不起。
無可奈何之下,他隻能來到歌舞廳。
不為彆的,歌舞廳的消費水平不算高,能給他一個坐著的地方。
坐在吧台前,在老板好幾次不爽的眼神中,季然還是點了一杯最便宜的酒。
喝著酒,拒絕了幾波過來搭訕的富家小姐模樣的女生,他開始思考一個重要的問題——今晚住哪。
這時門口傳來一陣驚呼,老板一改耷拉成驢樣的老臉,笑成一朵菊花,迎了上去。
“沈副官怎麼來我這小店了?快進來,這邊有好位。”
季然聽到“副官”兩字,回過頭,一看才發現這個世界真是有夠巧的,那人竟是今天在家門口見到的那個副官。
那位站在門口的沈副官似乎總能察覺到他的視線,朝他望過來。
“沈遇白,這邊。”一個頭發抹的油光鋥亮,穿著一身西裝的男人在一群人中蹦擦擦,邊跳邊朝他招手。
沈遇白一臉無語,選擇無視他,朝季然的方向走過來,在季然旁邊落座,隨意指了一杯酒,便將酒單還回去。
季然以為他不會理自己,正想著要找個什麼話題。
沈遇白忽地開口“你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季家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