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了暴君後我死遁了!
牧臨川是歇下了,??可她還不能歇下。
拂拂揉著酸痛的手腕,長長歎了口氣,迅速抹了把臉,??去屋裡換了件衣衫,??塗抹了些?胭脂水粉。
等從屋裡出來的時候,月光穿雲破霧,??下徹人家,??半遮半掩地照在少女眉眼間。
少?女已然搖身一變,??成了個曼妙動人的女郎。梳著飛天髻,??衣著垂雜裾,??雙眼黑白分明,??如澄澄秋水,??肌膚勝雪,雙唇嬌嫩微豐,雙頰暈紅,??更顯天真嬌憨。
如月宮的玉兔,嬌柔婉轉,??清麗脫俗。
打扮成這?副模樣,??當?然不是背著牧臨川去偷|情?的。陸拂拂是去打工的。
從王宮裡帶出來的金銀珠寶大多不能用,??至少得出了上京才能慢慢脫手,??銀鋌又不多,??轉眼之間,為牧臨川治病買藥已經用了個七七八八。
崔蠻與瓔珞寺的比丘尼師父倒也讚助了不少?,拂拂也不是那種快餓死了都要守節的老古董,接過之後真摯地道了謝。
可佛寺清修之地,??崔蠻和這?些?比丘尼自己身上都沒什麼錢。一來二去,想著隻進不出嗎坐吃山空不是個辦法。這?段時間,??拂拂天天往城裡跑,就為了能找點兒活乾。
瓔珞寺有位自西域而來的比丘尼師父,特地教會?了她如何利用胭脂水粉修飾自己的麵容,有點兒像易容,當?然遠不如易容那般神奇。
大雍朝女性塗的脂粉又厚,她天天在外跑,倒也不曾被人發現過她其實就是前朝的廢後。
離了宮才發現,古代女性想要自食其力是有多困難。她總不能去碼頭卸貨,工地搬磚,人也不要她。
陸拂拂倒是會修補衣服,可卻不會?繡好看的紋樣,像無頭蒼蠅一樣找了一圈,到頭來隻能無奈地重拾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去ktv……阿不,去章台酒肆上班。
端盤子送水打掃衛生的那種,畢竟她也沒啥才藝可賣的。
這?份活兒良家女子不願意乾,正好便宜了她。老板娘,或者說老鴇也好講話,工錢按日結算,不包吃住,唯有一點,需得打扮得好看一些?,知趣識大體。
這?個“知趣識大體”便是不足為外人道也的潛規則了。
高中輟學之後就去ktv上班的拂拂,當?然知道此話何意,毫不猶豫一口便答應了下來。
夜色正濃,圓月初上,正是上京城內各處章台酒肆尋歡作樂的好時辰。
揩了一把汗,女孩滿頭大汗,像個靈活的兔子一樣,在人群中飛躥。
“讓一讓,讓一讓。”
秦樓楚館的老板娘倒也不曾為難於她,反倒還笑著打趣她。
“阿陸你慢些,若是摔了盤子,我定唯你是問。”
好不容易忙完了這?一陣子,拂拂靠著牆根如釋負重?地長長鬆了口氣,跺了跺腳,活動筋骨。
看著來來往往,揮著尾,朗聲大笑,攜妓同?行的名?士們,不由暗暗撇了撇嘴。
不敢苟同?這?所謂的“名?士風流”,尤其是在見識過這?些?名?士吃了五石散,狂放地裸|奔行散後的模樣。
拂拂皺皺眉心想,這?壓根就是一群附庸風雅的癮君子,有什麼值得追捧的,她實在無法理解大雍人民的狂熱。
“阿陸,到這兒來,這?邊添酒。”
“來了!”
少?女嗓音清亮地吆喝道,抱起酒壇搖搖晃晃地穿過了人群。
汗濕的發絲緊黏著肌膚,雙眸星亮,撩起的袖口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
還沒走幾步,突然感覺到屁股被什麼人給抓了一把,拂拂差點兒叫出來,渾身一僵,又硬生生地尖叫咽回了肚子裡,強忍住一耳光扇過去的衝動。
忍,忍,忍。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對方似是個喝醉了的士子,敷粉熏香,自詡風雅地哈哈大笑道,“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卓文君當?壚賣酒之美,誠不我欺。”
“阿陸?”
不遠處的女郎察覺出不對,撥開人群,腰肢款款擺動,嫋嫋上前。
見拂拂一張臉鐵青,眼睛一轉,笑了,不動聲色地牽起了那士子的手,一番撒嬌賣癡。引那士子往彆處去。
還不往伸出腳尖,輕輕踹了拂拂一腳,似嗔似怒道。
“還不快去?傻愣在這兒乾嘛呢?”
拂拂投去個大為感激的眼神,抱著酒壇,跟拜菩薩姐姐似的,雙掌合十拜了一拜,像一尾泥鰍一樣靈活地躥了出去。
想想氣不過,在經過那士子身前時,不慌不忙地踩了對方一腳,還用力碾了碾。
那士子疼地倒吸了一口冷氣,但他此刻喝醉了酒,神思遲緩,怒目在人群中左顧右盼間,拂拂已經溜走了。
見此情此景,女郎“噗嗤”一笑,趕忙又掰正了那士子的腦袋,一個媚眼,將對方哄得陶陶然而不知身在何處了。
這?場歡宴直到天際微明時分方才散去。
走出這聲色之所的時候,拂拂簡直是精疲力儘,蔫頭耷腦地回到了瓔珞寺。
在這鬼地方打工,除了能掙錢,唯一一個好處,想來就是能打探到不少?上京城內的消息了吧。
這?也是她忍著揩油也要在這兒乾下去的原因。
鏡子裡的少?女麵色頹然,眼下青黑,這?個時代的化妝品本就不多持妝,一夜操勞下來,妝花得一塌糊塗。
胡亂卸了妝,拂拂已經困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倒頭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一直睡到午時,伺候了那位大爺吃喝拉撒之後,拂拂打起精神,又馬不停蹄地離開了瓔珞寺,趕往了木匠坊。
來取貨。
一輛輪椅,一副木拐,一對假肢,她打工掙的錢基本全花在了這?上麵,務必符合人體工程學,坐著拄著得舒服方便。
下午回到瓔珞寺的時候,牧臨川正坐在案幾前,垂著眼不知道忙活什麼。
拂拂腳步一頓,沒有打擾他,看著牧臨川一時語塞,一時驚訝,一時出神。
斷了腿之後的牧臨川,在她看來更像是個傲嬌的小可憐,動不動就炸毛臉紅低吼,得小心翼翼地哄著。
可是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牧臨川。
少?年烏發雪膚紅唇,麵無表情,眼下泛著團濃鬱的青黑,麵無表情地坐在桌前,渾身上下散發著股生人勿進的陰鬱森冷氣質。
看得拂拂硬生生打了個哆嗦。
咽了口唾沫,拂拂扯出個明亮輕快的笑,湊上前一看。
牧臨川抬起眼,見是她,也沒避她。
拂拂由衷讚歎“牧臨川,你的字寫得真好。”
牧臨川微微一僵,卻死鴨子嘴硬地扯出個譏誚的笑,冷冷道“馬屁就免了吧。”
拂拂氣呼呼地鼓起臉,“你這?人怎麼這?樣啊,我這?誇你呢。”
他一噎,眼睫輕顫,心裡忡忡地亂跳。
就連自己都沒察覺到,斷了腿之後,這?些?無足輕重?的誇讚都足以在心裡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陸拂拂眼睛一轉,露出個狡黠的笑,突然伸出手,從他屁股下麵抄了進去,將他攔腰抱在了懷裡,打了個公主抱。
“你過來,我給你看個東西。”
天旋地轉間,落入了少?女柔軟的懷抱中,牧臨川唇角那點兒譏誚的笑容陡然一僵,睜大了眼。
“誒彆生氣啊。”少?女看都沒看他一眼,大步流星地抱著他直接就出了屋。
牧臨川……
來到庭院中,牧臨川或許是自覺有失體麵,麵無表情地問“……這是什麼?”
“輪椅、木拐,還有假肢。”拂拂抱著他放下來,指著院子裡的東西說“我想著輪椅不大方便的時候,你就可以用拐杖。”
重?中之重?其實是假肢。
這?假肢是她輾轉拖瓔珞寺的比丘尼,尋了個信得過的工匠師傅,所花重金打造而成。
本來陸拂拂她還擔心這?個時代的人沒聽說過假肢和輪椅這?種東西,卻沒想到早八百年就有這?種東西存在了。
我國勞動人民的智慧果然是無窮的。
最終所交付的假肢線條流暢,以木鐵所製,削成了人腿的模樣。
考慮到小暴君騷包愛美,她也愛美,在她特地強調要“好看”之下,膝蓋以下又作成了長靴的模樣,大腿接受腔以牛皮包裹,以腰帶懸吊,綁帶層疊交叉著扣在了大腿根。
一眼看上去,便又像是胡靴颯遝的少?年郎了,甚至這交叉層疊的綁帶還多了些?柔弱情色的意味。
牧臨川的目光略掃了假肢一眼,便低眸,不鹹不淡地問“這?個拐杖,我怎麼從未見過。”
他當?然沒見過,這?是現代拐杖。
拂拂心道。
“這?是我特地叫工匠改造過的。”女孩兒有些?炫耀意味的,彎了彎眉眼,笑起來。連連招手,給他展示。
“我奶之前中風腿腳不利索,我當?時打工掙了錢就給她買了一副這樣的拐杖。憑著記憶,我找工匠給做出來了。”
“這?裡還縫了個墊子,這?樣腋下就舒服多了。”
“你試試?”
“剛開始用拐杖可能不大適應。”拂拂皺起眉,“你可能得吃點兒苦頭了。”
話音未落,就沒了聲,牧臨川低著眼看不清眸中神情?,他既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拂拂愣了一下,突然也有點兒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