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客棧臨街而建。沈茴從開著的窗戶,可以看見對街的酒肆、茶館,露天擺的攤位,還有拉著小小獨輪木板車,沿街叫賣的小販。
沈茴好奇地伸長了脖子,睜大眼睛望過去,想要弄清楚他們都在賣什麼東西。那些商販賣的東西,她有些認識,有些竟是從未見過。
沈茴站在窗前累了,她拖了張椅子過來,坐下,偏偏坐下之後,又看不見外麵的熱鬨了。她便雙腿跪靠在椅子上,手肘搭在窗台,饒有趣味地往下望去。
牽著小孩子的婆婆買剛炸出來的丸子,絮絮與小販討價還價。
賣豆腐的攤主是個風韻猶存的美婦人,糙漢子過來買豆腐,笑嘻嘻地摸了她的手。老板娘大聲罵他混賬東西,臉上卻是帶著笑的。
三個穿著一模一樣的衣服的四五歲小男孩手牽手沿街跑跳。沈茴仔細一看,這三個小孩子不僅穿的衣裳一樣,竟是連五官也是一模一樣。三胞胎?這可不常見。沿街的商販顯然都認識他們,他們經過的時候,都會塞點小零嘴送他們仨。
沈茴望著窗外的熱鬨,慢慢彎起眼睛來。
對麵酒樓的一扇窗戶忽然被推開,裡麵的人目光落過來。沈茴一驚,趕忙將窗戶關了。跪著的腿一歪,軟軟地坐下來,免生麻煩,也不再往外瞎瞧了。
沈茴餓了。
沈茴長這麼大,頭一回餓肚子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過了一會兒,沈茴聽見了腳步聲。她欠身,側耳去聽。逐漸靠近的腳步聲輕快又重,並不是裴徊光的腳步聲。
那腳步聲停下來了。沈茴警惕地看著房門映出的人影。
“客官開開門,送午飯哩!”
送飯的?
沈茴摸摸自己的肚子。她從椅子裡起身,剛走了兩步,又退回去,老老實實在椅子裡坐下。
門外的敲門聲響個不停。
沈茴小眉頭揪起來,心裡好煩。外麵的人當真隻是店小二?若是拐子怎麼辦?陌生人送進來的東西真的可以吃嗎?有毒怎麼辦?
不行,她不能開門。
沈茴望著房門,忽然驚訝發現房門隻是隨手關上的,並沒有插上門栓。她頓時緊張起來。
店小二敲門許久,見沒人回應以為屋裡沒人,便走了。
沈茴趕忙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將門栓拉上。門栓很細,還是木製的。沈茴想了想,又去搬了個椅子,將門抵上了。不行,有點輕。沈茴又跑過去,使出全力去推方桌,費勁地將桌子推過來,也將房門抵上了。
做完這些,沈茴才鬆了口氣,慢吞吞爬上床,在角落裡抱膝窩著。
沈茴像個父母不在,頭回獨自守家的小孩子,害怕遇見拐子。
好餓。
時間走得那樣慢。外麵偶爾能聽見腳步聲,關上的窗戶也能隱隱約約傳來外麵的聲音。
“睡覺吧,睡著了就不餓了……”沈茴嗚哼了一聲,小身子朝一側栽歪過去,摸到身後的枕頭,抱在了懷裡。
裴徊光傍晚才回來。
他推了推房門,沒推開,知房門從裡麵鎖了,便敲了敲門。
“誰?”
過了一會兒,房中才傳來沈茴警惕的詢問。
“蔻蔻。”
聽見裴徊光的聲音,沈茴鬆了口氣,趕忙跑下床,趿拉著鞋子跑過去開門。她先拽著方桌,努力往後挪。
裴徊光側耳,聽了聽房中的動靜。他將手搭在門上,一股力道送進去,輕易將門栓折斷,然後推門進去。
沈茴急急向後退。
裴徊光瞥一眼桌椅,把目光落在沈茴亂糟糟的頭發上,也不知道她在床上打了幾個滾。
裴徊光本想嘲笑她膽子小,瞧她這可憐樣子,改了話,誇讚“自我保護意識不錯。”
沈茴吸了吸鼻子,特彆委屈地說“衣服穿得好難受。肚子也好餓。我要沉月,拾星也行……”
他欺負她時,她都不哭。眼下因為半日沒吃好穿好,竟紅了眼睛。
裴徊光反手將房門關上,走到沈茴麵前,將她的衣領扯開,驚訝地發現沈茴的鎖骨處微微泛紅。
再尋常不過的衣裳,竟隻是因為料子粗了些,就將她的身子磨紅了。
真是嬌貴的小東西。
裴徊光笑了“娘娘今日沒出門,衣服穿著不舒服不知道自己換回去?非要咱家給你更衣?”
“昨天穿的衣服?還沒洗過呀。”沈茴聲音悶悶的。
穿過的衣服,還沒有洗過,怎麼能繼續再穿?
裴徊光有些無語地說“左右無人,娘娘就不能把衣服脫了光著又如何,若是冷就用被子圍著。”
光著?
這怎麼可以。
“那要是壞人闖進來怎麼辦?”沈茴說出顧慮。她又擰著眉瞪裴徊光“分明是你準備的衣服不好!”
長這麼大,頭一遭被餓了一天。沈茴好生氣,甚至想跟他吵架。
“嘖。”裴徊光嗬笑了一聲,用力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行了。現在趕緊脫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