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走進屋來,對倚在門上的白衣少年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然後望著桌上一口未動的飯菜,眉間透出無奈與焦急。
“小妹。”她試探著喚了喚她。
“大嫂。”清歡溫順地一點頭。
“多少吃一些吧。”大嫂默默垂了淚,“眼下二弟病著,你大哥又要忙三弟的事情,又要照顧老太太,你可不能再出事了……”
“二哥病了?”聞聽此句,少女方恍如從一個世界中走出來。
不過幾日未見,公儀修便整整憔悴了一圈,本就蒼白的麵色甚至透出一抹青,下巴上的胡渣亦生了出來。
清歡從二哥房中出來,站在廊下偷偷抹淚。待回到房中,終是再忍不住,失聲痛哭。
雲逍一直跟著她。
許是終究有些不忍,少年遞上一塊潔白的帕。
她卻一把扯過擲在地上,狠狠捶打著他哭道“你為什麼不早些出現,如果你早點來,也許我三哥就不會死,二哥也不會這麼自責難過……”
如果她抬頭,就能看到少年嘴角溢出的一絲血。
雲逍抹去血漬任她打罵,然後,他垂下眸子,對她說——
“抱歉。”
大雪飄飛的日子,公儀修終於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此時的他雖然清瘦,目光中卻自有一股銳芒,整個人都被收拾得清爽利落,再瞧不出一絲病容。
“三弟的仇,我一定會報。”這是他見到家人之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新年,終是在公儀家的喪子之痛中,雷打不動地來了。
第二日,東邊就傳來了離帝自儘殉國,離國大軍不戰而降,江山儘入隳人掌握的消息。
清歡與雲逍坐在廊下,葉城上空又飄起了雪花,二人腳邊的暖爐被燒得很旺。
雲逍道“再過幾日,他們就要啟程去星熠,我們也該離開。”
星熠乃是蒼國國都。所謂離開,自然是回去落迦天。如果初知自己來自三神天時滿心喜悅,那麼現在,清歡卻默然了一會,說“我不想……”
“為何?”
她依舊靜默,說不出話來。
“你隻知眷念此地親友。”雲逍道,“那麼另外的那些人呢?你過去的那些朋友呢?你要他們如何?”
清歡一怔,小心問道“我過去有很多朋友?”
他瞧著她略含期待的眼神,啟唇淡道,“不少。”
她又想了一會,問“那你呢?你也是我的好朋友嗎?”
“不。”雲逍道,“你曾說過,我是你最討厭的人。”
清歡圓睜著水眸,良久都未回過神來。
離開公儀家是在一個沒下雪的早晨。
公儀老太太剛失了最小的孫兒,此時孫女又要離開,自然是萬分舍不得。可是每個人都有自己應當去做的事,老太太作為公儀家的主母,自然也沒有白活一輩子。
清歡與兄嫂道彆。她看著公儀修,兩人的心意比任何人都通透——強權麵前,隻有武力能夠訴諸一切。他日再見,她定要能夠護得自己與身邊人周全。
這,就是她與二哥之間,最珍重的告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