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個子,精瘦的身材,因為高強度工作而變得瘦削的麵龐上,一雙眸子如星辰般明亮。
縣城中心公園的一張長椅上,這位在鄰縣前途無量的年輕副焗長身體姿態有些頹然地坐著,將遺憾寫滿了麵龐。
他對掙錢並沒有什麼特彆的執念,但興趣這個東西實在玄乎,即使如今他在這條大眾都認可的仕途上取得了令人羨慕的成就,但他依舊對商業和生意保持著自小萌發的濃厚興趣。
他當然知道做生意的辛苦,但真說起來做什麼不辛苦呢?
在仕途裡奮鬥就真的那麼輕鬆嗎?
他一直都認為,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就要全心全意為民服務,但他自認做不到這一層,同時又不願意去利用手中的權力進行不應有的變現,缺德又違心,所以,便對那條路的興致大減;
這是主觀,而至於客觀上,在這五年間,他已經漸漸看明白了,以交通焗如今之“肥”,依仗著名牌大學畢業生的身份、還算聰明的腦子和不俗的手腕,堅持潔身自好的他隱隱已經到了極限,再想往上,並無更高人脈的他便很難了,這又再度削減了他堅持的動力。
這主客雙方的因素,再加上他有那個商業天賦能通過公平的市場手段讓自己過上更自在更優渥的生活,還留在這個公職之上又有什麼意義呢?
說破天了,這也不過是一個副科罷了。
但這些話沒辦法對父母講,對他們而言,哪有什麼比得過一碗旱澇保收的皇糧。
不是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他們,過往數十年的人生信條裡,也從沒有過興趣這個選項。
賀天元扭頭四望,2002年夏天的獨江縣,馬路上雖然沒有馬,但也沒有什麼車。
一條雙向四車道的水泥路,就是縣城的主乾道獨江大道。
糧貿大廈、郵電局、電力局、縣委縣府,幾座七八層的小樓散布在馬路兩側,煞是顯眼。
一切都是亟待發展的樣子。
今年一月一號國家正式加入世貿組織,已經為這場騰飛做好了最後的鋪墊。
本想著乘風而起的他,卻隻能以體製內的身份去經曆這場變局了。
廣場上歡笑陣陣,夜宵攤上的小電視裡傳出世界杯的歡呼聲,夜風吹散了那本就低不可聞的歎息。
第二天,賀天元一大早就去客運站坐班車,返回了單位。
大門口的門衛自然是畢恭畢敬地招呼著,來來往往的同事也都恭敬地打著招呼,喊著賀局。
但當到了早上的班子會議上,賀天元這位在外人看來前途無量的副焗長又一次體會到了那種隱隱排擠、無法融入、想做點什麼都阻力重重的感覺。
或許,他這位副焗長,在某種意義上,就是焗裡響應乾部年輕化號召的一個吉祥物罷了。
不過既然位置到了,真想做事,也不是沒有辦法。
賀天元定了定神,拋掉那些不該有的雜念,打開工作簿,準備好好籌劃一下自己分管的部門這一周的工作,兜裡諾基亞8250悄然震動起來。
“兒子,你爸出事了!”
母親的聲音在驚惶中帶著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