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幫你揉揉。”我連忙說道。
“沒關係,我晃一晃就好了。”杜一諾站了起來,走過去打開燈,我這才發現這房間似乎是鈴蘭女兒的房間,牆上貼著一些獎狀和一些女孩子喜歡的飾品,房間裡十分乾淨整潔。
杜一諾把我從床上拉了起來,替我整理了一下衣服,撥弄了一下頭發,然後說“我們趕緊下去吧。”
我點了點頭,來不及多看什麼,便和杜一諾一起下了樓。當我們下樓的時候,南陽和鈴蘭正坐在客廳裡。鈴蘭正在低低地抽泣,南陽在一邊耐心地安慰。
當我們下樓的時候,鈴蘭扭頭看到了我們兩從樓上走了下來。這一刻,她看我的目光徹底變了,不再是之前那種看陌生人的目光,而是一種百感交集的目光。
“寶兒,可以叫媽媽了,大嬸都記起來了,以前的所有事情。”南陽看著我,頗有些情動地說道。
我卻渾身仿佛觸電了一般站在原地,這一刻的感覺與之前又完全不一樣了。我看著鈴蘭,我原本以為我會大喊一聲“媽媽”然後不管不顧地撲到她的懷裡,可是真到了這個時候,卻發覺自己根本就做不到,我甚至連“媽媽”兩個字都喊不出來。
這個稱呼對我而言,遲到太多太多年了。
我站在那裡,杜一諾悄然間緊握住我的手,我看著鈴蘭靜靜地流淚,她臉上也是一臉的淚水。
我設想過無數次我們重逢後相認的畫麵,但沒有一個畫麵如現在這般深沉而平靜,仿佛有無數的話想說卻說不出口,仿佛有無數的心情想訴說卻無力訴說。
“孩子,過來。”許久許久,她終於對我緩緩說了一句,伸出手對我招了招手,臉上笑中帶淚,看上去那樣淒美。
普普通通的四個字,卻仿佛如同聖母瑪利亞的招呼一般給了我無窮的勇氣,杜一諾放開了我的手,我抬起頭緩緩邁出了第一步。
鈴蘭大概了解我的心情,她主動走了過來,隔了這許多年的時空與歲月,隔了無數次輪回的交替與改變,滄海變作桑田已久,然而,當她主動把我抱在懷裡嚎嚎大哭說了一句“這麼多年苦了你”的時候,我再也無法抑製住自己的情緒,也跟著一起放聲大哭起來……
杜一諾和南陽在一旁都看得哽咽了,杜一諾轉過身去不忍再看這情景,南陽走過來和我們抱在了一起,伸手拉著杜一諾,我們四個人都抱在了一起哭成了一團。
南陽哽咽著說“大嬸,寶兒這些年真的很苦,真的很苦。但是找到你,以後她有媽媽了,有弟妹了,她不會再苦了。”
“我知道,我知道這孩子辛苦。”鈴蘭擦乾了眼淚,抬起頭看著我,伸手替我擦掉臉上的淚水,用無比蒼老的聲音對我說,“對不起,孩子,媽媽一開始沒認出來是你,讓你受委屈了。”
那一聲“媽媽”就在嘴邊,可是我卻怎麼都張不了口叫一聲媽媽,我隻是望著她靜靜地流淚,其實不想哭,其實以為自己會忍住,可是眼淚卻如同斷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地往下流,仿佛怎麼流都流不完一樣。
“孩子,我知道我很委屈,這些年一定很怪媽媽吧?”她拉著我的手,握得我的手生疼生疼,說完這一句話,她再也控製不住情緒地又一次大哭起來。
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她並非不在乎我,她並非忘記了我,原來所有曾經痛苦的記憶都積壓在她的心裡,原來她隻是選擇性去遺忘,而並非真的遺忘。此時此刻,她那樣難過地在我麵前哭成淚人,讓我突然意識到我不應該責怪她或者任何,而應該抱住她,用力抱住她,告訴她我已經長大了,曾經苦難地一切都過去了。
我把她從地上扶了起來,杜一諾連忙幫我一起把她扶到了椅子上坐了下來,她哭,我跟著哭。我哭,杜一諾跟著難過。南陽一個人去屋外抽煙了,大概受不了這樣的情景。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孩子。”很久後,她平靜了情緒,抬頭緩緩看著我,對我說,“我走的時候,你還在繈褓裡。現在,你已經這麼大了。”
“嗯。”我發覺我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可是我明白她在期待我的回應。
“當年的事情說起來太長太長了,你的命,比媽媽苦。媽媽都不敢去想,你這些年經曆了什麼。”她說完,眼淚又洶湧而出,她伸出手來撫摸著我的臉,她說,“你還活著,還活著就好。這些年,媽媽對不住你。”
“阿姨,不怪你,本來也不是你的錯。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現在能坐在一起就好了。”杜一諾看著鈴蘭說道,“鈴蘭阿姨,您記得蝴蝶嗎?當年的蝴蝶,就是我的媽媽。您不是說看我麵熟嗎?”
杜一諾這麼一說,鈴蘭立馬驚訝地望著杜一諾,她似乎用力在回想一些什麼,然後過了很久,她問道“蝴蝶?你是蝴蝶的兒子?你怎麼會認識寶兒?你們……啊……”
她顯得那樣的驚訝,她看著杜一諾,始終有些不敢置信一般地看著杜一諾,目光焦急而又欣喜,有很多話想問,卻又不敢問出口。
“舅舅也還活著,我們現在都在一起了。舅舅很想你,他一直很牽掛你。他找了你很多年,一直都不知道你的消息。”我隱隱猜到了她想問什麼,於是對她說道。
“舅舅……寶兒,你是說我哥?”鈴蘭又在腦海裡轉了轉,這才回想起來,她一下抓住了我的手,無比驚喜地望著我說“我哥還活著?他已經出來了嗎?寶兒,這些年你是不是和舅舅在一起?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