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有人對他說這話,他不信,如今一切得到應驗,他江朔,也不過是漫長曆史洪流裡的一粒沙。
當然這並不可悲,因為謝池也會是。
他殺了沈逸,謝池殺了他,終於人會殺了謝池。
這是影帝的宿命。
“我在底下等你。”江朔微笑著說。
謝池莫名笑了聲,頭也不抬,反問“你知道影帝為什麼都沒好下場麼?”
“為什麼?”
謝池不答,笑問“江朔,你最終的願望,是自己成神,對麼?”
江朔呼吸一滯。
“對你來說,人類的基因是卑劣的,所以你想徹底脫離這個物種,而神才是完美的,隻有成神,你才能遠離被人指指點點的噩夢。你喜歡分析彆人的弱點並批判,因為你曾經也被這樣不負責任地定義過,對麼?”
“夠了!”江朔的情緒再次失控。
謝池道“人類最學不會地就是停下,但這不是壞事,千百年來的璀璨文明,就是在“想得到”和“想擺脫”中推進的,你沒錯,我也未必對。”
“你到底想說什麼?!”江朔冷笑,“你去問問,a裡那些苦苦掙紮不肯離去的演員,哪個不想成神?!”
謝池笑笑“我不想。”
江朔的表情徹底僵住了。
“因為神也未必完美,未必能脫離人性。”
江朔瞳孔猛地一縮。
謝池語氣平淡無波“成神大抵是你得不到夢寐以求、得到了不過如此的事情。”
“因為生命是個無休無止的輪回,你以為的成神終點,很可能隻不過是個新的開始,生命有確定的終點麼?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不知道。”
“我曾經給自己定過無數的終點,小時候想有人能關心我,就是世界牌代表的‘圓滿’了,長大了發現,我還可以要的更多。”
“成神之後呢?你想過麼?”謝池問。
他從來都知道,對他而言什麼是好的,他什麼時候可以暫時停下了。
所以影帝的死亡宿命,絕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江朔握著棺材邊的手越攥越緊,指尖因用力發白,他的指甲片不知不覺已經摳進了腐朽的木板裡。
一陣曆時彌久的沉默。
成神,是否隻是一個騙局?
“那個死而複生的道具是什麼?”江朔突然道。
謝池眼中流露出些許驚訝,他沒想到死到臨頭,江朔還有了解這些細枝末節的欲望。
他欣然道“空白之紙。”
江朔原本死氣沉沉的臉又翻滾激蕩起來,近乎失控地追問“什麼道具效果?!”
謝池皺眉,不明白江朔為何反應如此之大,解釋道“一張可以畫出任意紅色中級道具的紙。”
江朔驀地瞪大眼,渾身抖得厲害,眼瞳裡是濃濃的震顫和驚恐“你是……你是……”
謝池不明所以“我是什麼?”
江朔身後,巨大的棺材板蓋了下來。
闔棺定論,塵埃落定,江朔在審判中死了。
謝池眉頭一點點皺起,江朔未說話的話,讓他心頭莫名多了點異樣。
他走回江朔的棺材邊,試著打開棺材,棺材蓋輕易就被掀開了,很遺憾的是,江朔已經沒了呼吸。
謝池就要離開,江朔的手機卻從他口袋裡滑了出來。
屏幕亮著,是江朔的心願界麵。謝池無意看到了江朔的心願。
江朔的心願,第一條是“讓人類的負麵基因消失”,還有第二條。
——複活俞堯。
謝池無奈地笑了。
有些人無心,卻也有心。
真情假意,隻有他自己清楚,當然他自己也未必清楚。
謝池沒有窺探彆人隱私的欲望,走出了審判區。
……
清醒的那刻,天使在他耳邊低吟,許諾他,他的夥伴終將醒來。
那些他找到的心臟,將幫助他們複蘇。
謝池放心地走出古堡,坐到了古堡外麵的石質階梯上等待。
他活動了下因為在棺材裡坐久了有些僵硬的腿,然後久違地從口袋裡掏出煙,在高大古堡投下的濃濃陰影裡,無所事事地點了一根,吸了一口,頓覺舒坦。
那些無形的壓力都消失了,沈逸沒白死,他也還活著。
江朔已死,et組織土崩瓦解。
而他也不用再做彆人眼中期待的謝池,他現在可以安安心心做謝星闌的謝池。
“哥哥。”謝池乖乖巧巧地叫了一聲。
“都結束了。”謝星闌溫聲道。
“嗯。”謝池很輕很輕地應聲。
他第一次感覺到了世界牌所代表的“圓滿”,他明明孤零零坐著,卻像靠在謝星闌懷裡一樣踏實。
煙也一點點燃燒到了末端,煙霧繚繞裡,一絲陽光透了進來。
謝池抬頭,沉悶壓抑的月亮天象一點點被熱烈溫暖的太陽天象所取代。
那張從副本開始至今一直沒有半點蹤影的太陽牌,在副本末尾,毫無征兆地出現了。
二十二張大阿爾卡那牌齊聚。
“轟隆隆”的聲音從古堡底層響起,蘇醒過來的演員們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
葉笑笑和任澤看到坐在台階上等待的謝池,一瞬間竟熱淚盈眶。
謝池贏了。
最後坐在這兒安逸地享受勝利果實的是謝池,不是高高在上的影帝。
江朔……沒了。
複活的演員們均沉默了,鄭欒看著平易近人的謝池,眼裡是濃濃的敬畏和深深的恐懼。
梁真眼神複雜,半晌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
也許時代,就屬於像謝池這樣的青年。
江朔已是過去式,未來屬於謝池。
背後古堡在坍塌,它因人心之惡屹立不倒數百年,終於分崩離析,半點不存。
邪惡的高塔牌,倒了。
正位的高塔,象征災難、厄運。
倒掉的高塔,預示著轉機、無限希望、新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