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靜眼中光芒閃過,“若是不怕,那殷副帥認為當如何?”
殷開山負氣一笑說,“秦王擔心我們沒有勝算的把握,才交代不可交戰。但薛舉如果知道秦王有疾,必然輕視我等,依我之見,應該炫耀武力以威鎮之。”
劉文靜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好!殷副帥說的有理!薛軍在城前撒野也撒夠了,這次便刹了他們士氣!”
殷開山慢條斯理喝了一口茶,輕輕用右手撣了撣左手衣袖。隻覺他和劉文靜都是跟隨李淵太原起事,建功比肩。卻事事被劉文靜壓了一頭。今日終於蓋過劉文靜,心中十分快意。猶不自知是被人操控在了手心。
朗星明月,夜空如洗。蒼穹之中綴滿了繁密的星子,忽隱忽現的光芒從雲端投射出來。好像是精美的幕布之上,精心打造的耀目燈光。
城中皆是些金戈鐵馬、舞刀弄棒之事。柳折在此,整日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自是十分空寂無聊。
她住的地方離李世民隻得數十步,卻不想去見他。與其說不知道怎樣麵對,不如說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身份去麵對。他心中所識,一直是另一個女子。
夜間房內氣熱煩悶,開了窗習習涼風仍舊避不入戶。索性關了門,出去走一走。
她猶記得之前惹的禍事,自不去人多的地方。隻閒閒轉到城後,晃晃然可以看見周遭百姓家中火燭之光,耳邊仿若聽聞嬉笑之語,甚至可以想像燈下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景象。對比之下,己身孤廖了許多。也無閒心再逛,隻得返身回房。
伸手推門時才發現房門竟是開的,隻是掩上而已。柳折正暗自奇怪,難道剛才忘記關門了?
夜間房內極黑,柳折趁著月光摸索著走進內室。
“去哪兒了?”一道男子的聲音低低地傳來。柳折一驚,這才注意到桌旁有一抹黑乎乎的人影。
李世民正自坐在內室桌旁。柳折之前煩亂的心事被無端挑起,忽然有些氣不順,這人怎麼想進哪兒就進哪兒?!一派坦蕩自若氣勢,天生便如此霸道麼?!
柳折將燈盞點亮放在桌上,涼涼地說道,“我去外麵散散心。不過秦王好興致,夜間竟喜歡私闖女子閨房作樂麼?”
李世民不理柳折冷言,隻說,“晚間危險,一個人不要外出。”
“勞秦王費心,今後不出便是。不過希望您下次進來前可以先敲個門。”柳折在李世民對麵坐下。
她原以為李世民這般身份地位的人,本就是太原留守大人之子,典型的公子哥。如今更是貴為尚書令,封天策上將,領秦王銜,統率三軍。自然不會領了這軟釘子去碰。想必是氣怒之後拂袖而去。
不想,李世民今日竟脾氣極好,隻淡淡地說,“是我失禮。”
柳折有些錯愕,抬頭看他一眼。才發現這幾日他明顯瘦了,輪廓更加鮮明,看起來越加清淡俊逸。臉色卻白得有些駭人。
“城中人事微有變動。我已經重新安排了人馬送你回長安,後天啟程,你明日好好休息準備準備。”李世民看著柳折說。
柳折點頭,“好。”
這麼久了,她在他麵前好像隻有說“好”的份。總是接受著他的安排,即使有時不忿動了幾分脾氣,也總是輕易被他淡淡的言語頃刻化解。
兩人好像都在等著對方開口,一時無話,氣氛沉默得可怕。
李世民盯著柳折的眼睛,晦暗的燭光將他的眼睛襯得熠熠生輝。臉上的表情卻是萬年不變的清淡。“昨天的事,是我唐突了。”
柳折也靜靜地看著李世民,四目相對。兩人都想從對方眼中看出點什麼,卻終是無果。
良久不見柳折說話,李世民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時辰不早了,你休息吧。”
柳折看著李世民推門欲走的背影,脫口說道,“你可知,我已經全然不是雁門與你相識的前隋公主了。”
李世民頓住腳步,回頭看她,眉目越發深邃,“你現在的樣子,才最好不過。”
話音未落,人已出門而去。
翌日,柳折醒來天光已大亮。隱然聽聞士兵呼喝之聲,聲響幾不可聞,便以為隻是尋常練兵,沒放在心上。然而,沒過多久,竟有戰馬嘶鳴。平日裡不出兵,戰馬都是養在馬廄裡。鮮少聽見馬鳴,如今戰馬齊鳴,必不尋常。
柳折匆匆起身,暗自懊惱今日怎地睡得這般死。搶門而出後柳折急急往練兵場而去,到得城門前,生生停住了腳步。